他连抽了瑞秋三个耳光,没有让她去处理伤口。瑞秋低头站在小男人面前,如此的姿态却仍然比他高一个头。
小男人说,你再讲一遍。
瑞秋回答,佩罗和他的斗兽及时赶到,昆卡与其斗兽身负重伤,但他们应该没有死,而——
她没有说完,萨加又是一巴掌,而后再问——再说一遍。
瑞秋咽了一口唾沫,重复,昆卡和他的斗兽身负重伤,佩罗及时赶到增援,他们提前折返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小男人第三次用耳光打断了她。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小男人轻声道,“每个月在你们身上花的钱,都拿去喂畜生了。”
他的音调非常非常轻,但估计耳光太重了,还是把他的太太吵醒了。她从房间里出来,狠狠地瞪了瑞秋一眼。
萨加摆手让瑞秋出去,转而迎上太太的质问。
“那就换一批,”太太听罢萨加的解释,毫不犹豫地道,“当初不动手还好,现在动了手却还留埔塞湾那群人活口,你怕不是要让我和孩子不得好过!”
萨加说是,是,我知道,但现在不好买斗兽,我想办法。
太太指着萨加,强调——“我早告诉你这不是对他们下手的好机会,你执意要做,现在好了,你看看你都办成了什么样!如果我在这里不能安心,你就自己留下吧,我不打算带着孩子跟你陪葬。”
萨加还想解释什么,太太却没给他机会,说完之后气冲冲地摔上卧室的门,这时候又不担心吵醒孩子了。
萨加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扭头看向屋外的一群女斗兽。
萨加并不喜欢女人来指挥他做事,尤其是他的太太。
可当一个人事业的启动和运转资金是由对方提供时——其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他富有的妻子啊,若非是她死活不愿意把收到的遗产与他共享,那相比杀掉昆卡和佩罗,萨加更愿意干掉她。
他盯着瑞秋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瑞秋都没有回头。
瑞秋当然不会回头,她实在太清楚饲主的脾性了。她一路走到宅子的大门外,才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她的同伴把医疗箱拿上来,将嵌在里面的子弹取出,而后帮她缠好了纱布,才终于问道——“情况怎么样?”
“你是问现在还是问往后?”瑞秋抬头看她,“你是问饲主还是问对手?”
“都问。”同伴答。
“现在我们伤亡惨重,饲主怒不可遏。”瑞秋淡漠地回答了其中一项。
同伴等了一会,没等到更多的答案后,追问——“那往后呢?你觉得埔塞湾会怎么动?”
瑞秋的眼睛注视小路的远方,道路的尽头与天空连接在一起。这尽头距离她很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她以为她还会走久一点,比如熬到萨加自然死亡的那一天。但以当下的局势看来是不可能了,她这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一个尽忠的对象了。
瑞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同伴,“会把我们全杀了。”
阳光让她的视线出现补色,她一时看不清同伴的表情。
诗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枫叶簇拥的房子里,他躺在床上,望着天窗落满了红叶。红叶洋洋洒洒,仿佛热烈的鲜血。
他的家庭成员正商量着把他捐出去,捐给一个美好的教会,让里面的人好好地管理他。这样的家庭会议开了无数次,尤其在他的兄弟长了毛之后,如此的讨论就像例会一样准时。
每次这类家庭会议开始的前一天,他都会犯错。随便犯点什么错,然后身上被抽得一条一条。
他觉得他越来越不怕疼了,可能是每次伤好之后,那皮肤都会增厚一层,以至于现在抽个十几二十鞭,他还能安然地躺在床上看风景。
不过要说一点都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潮湿的天气让他的伤口发红,后背的位置也没有办法好好结痂。他翻了个身,可另外的地方更疼了。
或许他今晚可以摸进储物间偷点止疼药出来,他得小心了,如果被发现,那疼痛大概会出现在更令他煎熬的地方。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流了好一会,他才知道他在哭。
其实他对哭的感觉一直都很陌生,因为他的兄弟哭时是喧闹的,而他的哭却是安静的。就像体内的水分太多了,突然涌出来那样。他的枕头被汗水和泪水弄湿,让他不得不翻了个面。
现在他坐起来了,后背疼得更加明显。
他想扭头去看自己的伤怎么样,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转不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