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好忙的,代我向夏阳问个好,可别忘了有我这个妈,我也会伤心的。”
“好……”
“乖。”
“……”
顾夏阳……,是不是和他母亲学的?摸不透的一对母子。
医院离顾夏阳母亲办公的地方挺远,加上有些堵车,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天黑,又下起了雨。
很久以前唐中岳是喜欢雨天的,他喜欢听雨,听见雨点打在不同地方的曼妙,后来因为一些事,他又有些惧雨了,每每听见,都要心悸。
今夜的雨,没有让他心悸,却压抑得不好受,他有些着急了,随着雨点一点点流逝的时间让他着急。
他无疑是心急了的,有了牵挂的人就会着急,不论牵挂的人有没有在等他的意识,他自己也不想久等了,有没有一种错觉,当你珍惜了一样东西,就会觉得,除了你自己,谁都照料不好它的。
唐中岳的脚步快,每一步都像被牵引着,他把文件交到了医生那儿,商讨好了一个确定的检查时间,结束了谈话,看了看时间表,已经九点整了,他是下午的时候离开的,不知道顾夏阳呆得怎么样,有没有睡着。
他想着的时候已经走在去寻他的路上,经过走廊时,身边走过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女人依附着他,身体是歪着的,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有些抽搐的嘴角,凌乱的头发飘散在眼前,正傻笑着什么。
“先生早就告诉过您了,您的太太患的是精神疾病,隔几条街就有一个专业治疗的医院,您应该带您的太太去那儿。”
护士说的是精神病院。
“不,你们帮她检查检查吧,她不会得精神病的。”
那位先生显然是不接受的,一个最亲密的人,从正常人变成了精神病患者,被告知,要去那样的场所治疗。
唐中岳兀地想起了一个人,然后两个人。
他的妹妹,还有,曾经的母亲。
他在台湾还是会经常了解到云琪的状况,云琪现在似乎过得还不错的,他也能放心,有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总会把她带出过往的那些魔障,有过想去再看一看的念头,又打消了,她该是不愿再见他的了。
杨清,他的母亲,听说她已经精神不正常,大概和他现在见到的这位女士的情况相差无几的,也难怪,亲手杀了自己深爱了近三十年的人,内心又怎么再得到安宁,他不再见她,却也并不是因为怪谁,怪她杀了自己的父亲么?可谁是可怜人谁值得同情又怎么说的清呢,也许他们之间,谁都不需要他来表现那些多余的情绪的,他于他们,只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顾夏阳于他们,也大概是局外人罢。
他的内心多了一些怅然,在看见窗外的景境时有停止下来,天已经这样黑了,雨也越下越大,不该想了,还有人在等他,这不就是最重要的么,最值得的去对待的事情。
他的内心忽地平静了,因为一个人平静。
……
然后又因为一个人不平静,那个人不见了。
唐中岳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空了的床位,他的心也猛地抽空了一下,去拍了拍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的护工。
护工从睡梦里醒过来,似乎还没有清醒意识,云里雾里,“先生您回来啦?他……”
“他人呢?”
他已经严肃起,蹙着眉的神色,不像今天交代她时的温和诚恳,护工觉得是不是自己睡懵了,怎么也重合不了两副面孔,揉了揉眼睛,才考虑到他讲的话,看了看床位,然后她彻底懵了。
“他人去哪儿了?”
“我……他明明,明明睡着了的。”她已经慌乱了。
唐中岳人生第一次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即便对方是个女生,即便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即便她现在已经急得有些要哭的意思。
可顾夏阳不见了,可顾夏阳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
一个傻子。
理智让他忍住了那些情绪,不能急,越急思路越乱的,他自己去找了一圈,可越找就越着急了,什么都乱七八糟起来,哪里都没有顾夏阳。
他不该是跑出去了?可他看不见,外面天已经黑了,还下了雨,他不敢确定,不能去相信。
可不能不相信了,去调了医院监控。
顾夏阳跑出去了,扶着墙,跌跌撞撞。
胸腔里揪着的难受,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些懊恼焦灼,他的心也要沉在黑夜里任那些雨击打。
来不及考虑更多,跑出去找,让医院的人报了警,他自己报警大概又会被当成白痴的。
然而他觉得他自己就是一个白痴,他弄丢了顾夏阳,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