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雨眠很快定了定神,摇头专注主题道:“至今不见太子新纳妾,若不是为了太子妃,想必就另有原因。”
赵拓明沉吟道:“或许二皇兄只是希望父皇瞧见他勤于政事的用功姿态。”
“多为皇上增添皇孙也是用功,太子却显然无意此事。”
赵拓明目光转动,微微疑惑问道:“所以,你以为如何?”
荣雨眠心中隐约有个概念,眼下这个想法离成形相去甚远,不便多说,面对赵拓明提问,只能保守道:“待我知晓答案,你便会知晓。”
第二日。
因晚归休息得晚,荣雨眠在这日早晨睡到将近午时才起身。稍稍回复精力的人简单用了午膳,等闲下空来,还不及思索太子身上的疑点,他先回想起荀王身上的那个木雕配饰。
“初霁,这儿流行将木雕当做腰间佩戴饰品吗?”
初霁只当“这儿”指的是皇都,径直回答道:“我们这儿和其他地方一样,绝大多数人都是用玉器当配饰,再不然是翡翠玛瑙,或者其他石头。木头的东西,有钱人自然瞧不上,穷人却又没这闲情逸致,我还从未见人戴过木雕的饰品。”
荣雨眠认为初霁所言不差。事实上,他来此处已有不少日子,每回街上见到那么许多人,还未曾见过一个佩戴木头饰品的。虽然荀王属相为兔,但他没理由佩戴木兔,玉兔名玉,一般都用玉雕应景——如此想来,只怕这木雕意义重大,才会被荀王随身佩戴。
那个木雕如今回忆细节,手工并算不得细致。荣雨眠不禁想起张进那一柜子的飞鸟木雕,那些雕刻有些惟妙惟肖,但也有些早期的手艺的确还显得粗陋。另一方面,张进“断腿”的日子恰好在荀王回京前后。若非“断腿”,作为赵拓明的车夫,只怕他已与荀王打过照面——而这,会不会是他必须“断腿”的原因?
稍懂礼仪的男子会尽量避免与虚阳之人私下共处一室,举止有礼有节的张进却独对此毫不避讳,会不会是因为,实际他自己正是隐藏了性别的虚阳之人?
归根结底——张进会不会是辞镜?
自荣雨眠前往张进住处探病被赵拓明找到书房后,为免有些人多事,有些人多心,顾及赵拓明颜面的荣雨眠有所讳忌,未再私下探访对方。不过,眼下却不是在意人言的时候,太子很可能想要除掉辞镜,荣雨眠不便花时间找寻更多确凿证据,事关人命,还是直接向当事人确认为好。
想到此节,荣雨眠不再耽搁,直接起身带着初霁往马厩的方向而去。
前往马厩的一路,荣雨眠快速思考了一下待会儿面对张进时,自己该如何以最有效的方式开启话题。然而,当他抵达张进的房间后,他发现一切的准备都白费了。
张进并不在自己屋中。
荣雨眠站在敲不开的门后,正思索着对方可能去哪里,另一位车夫恰好经过,几回为赵拓明与荣雨眠驾车的人对荣雨眠甚是殷勤恭敬,见到后者特地上前见礼,并且主动告知之前自己听说的:张进有个朋友出事身亡,张进前去吊唁,刚走没多久。
“张进的那个朋友是谁?”荣雨眠立即皱眉追问。
车夫很快回答:“好像叫做刘廷什么的。”
得到的答案并不出乎荣雨眠的意料,可与此同时,却令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4
在荣雨眠跨上马之前,初霁差点急哭出来。同样担心自己腹中胎儿的荣雨眠却不得不兵行险着,他在匆匆安抚初霁自己会策马缓行后,吩咐对方赶紧赶往御影卫的指挥所,紧接着,踩着马镫直接上马。在跑马厅玩到大荣公子擅于骑术,眼下他不敢加鞭,但终究以较快的速度往刘廷住处赶去。
就荣雨眠所知,刘廷的尸体目前还在衙门,纵然他有家人,也还不能为他举行白事。与此同时,掌握辞镜下落的人眼下也只有太子,能够联络到张进的人除太子之外还可能是谁?
关于太子究竟会如何处置辞镜一事,荣雨眠基本能够肯定。不惜杀人以灭口的太子手段凌厉,显然不会优柔寡断到只扣押辞镜来挟制荀王,毕竟,如此做法后患无穷,远不如世间再无辞镜,也教荀王不再心存侥幸。
太子要杀辞镜,方法还是不少,其实不必特地将张进引到刘廷住处。即便身手不凡的杀手不敢潜入晟王府,至少他能在路边直接行凶。然而实际,太子却选择如此曲折做法,这必然是为了保险起见,希望在杀手行凶之前,有足够判断力的人能够确定张进的身份。换而言之,将张进引至刘廷住处,太子的人至少有一个杀手及一个有能力判断张进身份的人正等着很可能是辞镜的张进。
——一旦张进被确认为辞镜,他将再无机会走出刘廷的宅子。
荣雨眠终于抵达目的地。
所幸腹中孩儿争气,这一路奔驰倒没有受到对方多少抗议,荣雨眠勒住马抬头望向刘宅木门。御影卫的人显然还没有到,这是荣雨眠不愿见到的,但既然如此,他就另寻他法。但凡时间还有,尚有一线希望,他都会竭尽全力救下张进。
以他双手之力,自然无法阻止杀手。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那个用来确认张进身份的人应该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换而言之,若他无法确定自己能从正门悄悄离开,自然不敢冒险杀死张进,毕竟,若他暴露,杀死张进的行为便成为百害而无一利的败招,一旦被荀王知晓,太子反而在为自己树敌。
思及此,荣雨眠从袖口掏出所有的碎银与铜板,猛地朝天上扔去。
立即,银子与铜板如天女散花般落下。
“有人在撒钱!”
很快,有路人发现惊奇喊道,原本冷清的小巷一时涌来好些想要捡钱的行人。
“我看到有人从这墙后扔钱出来,或许一会儿还会扔。”荣雨眠向那些捡钱的人说道。不管这番话是否可信,拿到手的银子都会吸引这些路人抱着侥幸的心情期待更多。相信门口围着的人一时不会散去的荣雨眠下马推门走入刘宅。
如果他来晚了,或许就会见到尸体。跨入大门的荣雨眠不自觉屏住呼吸——直至见到正与向文星面对面站着的张进。
此时,张进的脸上正满是疑惑与不安,他在听闻动静回头望见门口的荣雨眠后脱口道:“荣公子,快离开。”
敞开的大门让门内之人对门外聚集的人群一览无余,荣雨眠瞧见向文星望向大门微微闪动的眼神,他庆幸着自己总算赶到及时,遂缓步走入刘宅,若无其事对劝阻他的张进解说道:“我与这位向公子是旧交,有缘遇见,自然要问候一下。”
张进没能完全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茫然站在原地回头瞧荣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