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动荡的荣雨眠最终没能等到入眠,相反,他等到房门被轻推开的声音。立时,他转头望去。
进屋的人是赵拓明,他比平时晚了些许时候,注意到荣雨眠睁着眼瞧自己,微微笑了笑,边走近边道:“先前听少波说他将你留在了姻缘树下,我还道你这回是老鼠掉进米缸,即便能爬出来也不肯乖乖爬回家了。”
如果自己是耗子,耗子岂肯轻易吃亏?荣雨眠没好气地回道:“没想到我这只老鼠比你早回耗子窝吧?”
赵拓明忍俊不禁道:“总听人说鼠睡猫窝,原来是有只傻兮兮的老鼠错将猫窝当耗子窝了。”
你就欺负我累了脑子不好使,拼命拿话挤兑我吧。
无言以对的荣雨眠正不满心道,便听赵拓明轻笑道:“你一定累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荣雨眠怀疑自己不仅脑子不好使,脸也变得不好使了,最近似乎脸上写满自己的想法。
正在此时,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回,好几个丫鬟端着碗碟进屋,她们在请安后依次将菜肴放置圆桌上,接着,迅速退出房间。
荣雨眠这才注意到,眼下已是晚膳时候。
赵拓明走到床头,道:“先吃点东西,补充了体力才有力气好好休息。”
晟王府的规矩,只要晟王在府上,晟王府的晚膳便会在正堂酉时三刻准时开始。荣雨眠并无正经身份令他有资格到正堂用餐,但晟王、晟王妃、晟王侧妃都须按规定用膳。换而言之,眼下赵拓明是时候动身前往。
荣雨眠疑惑望向亲手扶自己在圆桌边坐下并跟着落座的对方。“你不用去正堂?”他问道。
“不用。”赵拓明的眼中难得闪过一道逗趣的笑意,“我爬墙回来的,没人知道我在府中。”
分明安排了下人准备丰盛晚餐送到荣雨眠屋里的人简直睁着眼说瞎话。荣雨眠又好气又好笑道:“殿下可仔细着点,别不小心掉进米缸了。”
赵拓明一本正经摇头指出道:“我没翻进米缸,不过就是翻进了老鼠的屋子。”
闻言,荣雨眠立即扪心自问:荣雨眠啊荣雨眠,你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当耗子?
赵拓明拿起筷子首先为荣雨眠夹了一片春笋。“我听初霁说,最近你的胃口不好。你曾说我秀色可餐,今日我特地拿自己来给你开胃,所以,你可得多吃一些,别辜负了我的美色。”
他刻意说笑,口舌招摇,然而,荣雨眠情不自禁心旌摇曳,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一直以来,他总担心着赵拓明辜负自己的心意,却不曾想过,自己是否足够珍惜对方的心意?他害怕爱得卑微,卑微到因为对方些许的示好便受宠若惊,于是,他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对于赵拓明的情意往往慎重大于珍重。
例如此刻,他怀疑自己是北尧的间谍,虽以这是一己揣测,尚无真凭实据为理由,说服自己暂且按兵不动,等有所确认后再向对方坦白,可实际,之所以他谨慎缄口,实际是担忧哪怕自己仅有嫌疑,便会被赵拓明弃情意于不顾,将他当成细作处置。
——为什么,他能给予赵拓明自己的全部真心,却不能交出一点点的信任?
一番思索后,荣雨眠定了定神,决定松口……
2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晟王殿下,奉少波、曾凡勇求见。”奉少波的声音很快从门后传出。
这两人一起到来,显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拓明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筷子道,“进来。”说着,他又关照荣雨眠,“你管你吃,都是自己人,不必担心失礼。”
一鼓作气的人此刻气都泄了,哪里还有什么胃口进食?不过,免得赵拓明担心,还是先就着春笋吃了口米饭。
门外,得到赵拓明许可的奉少波与曾凡勇很快推门进屋。两人正待行礼,赵拓明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奉少波与曾凡勇黄昏前来自然为的是紧要公事,不过,他们显然已将荣雨眠当成同僚,尽管荣雨眠在场,依旧不假思索开口道:“御影卫的确在皇城发现了三个冒充爰国人的可疑北尧人,这三人还曾在姻缘树附近被人瞧见过,只怕荣公子所料不差,此事非同小可,特来汇报晟王殿下。”
正担心自己是北尧间谍的荣雨眠因御影卫如此迅速的搜查成果而心中一惊。尽管御影卫盯不盯上北尧细作,眼下的荣雨眠都不可能与对方接头然后被御影卫逮个正着,但心中有鬼的人瞧见影子都会害怕。
奉少波在微微迟疑后接着又道:“目前这三人我已请御影卫带至指挥所接受审问。”
听到此处,荣雨眠讶异地暗中瞥了赵拓明一眼。
赵拓明神色若常,缓缓问道:“他们招了什么没?”
有一刻,荣雨眠几乎能够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说实话,他急切想知道那三个北尧人都说了些什么,可另一方面,若他利用赵拓明的信任探听到此事,那他就真的轻贱了自己与对方的心意。他有心避免继续参与在这场讨论之中,正想寻借口离开,在此之前,却首先见到奉少波遗憾摇头。
想来目前尚无线索的荣雨眠及时收回打算离席的说辞,一边继续进食,一边听奉少波道出:“他们什么也不肯承认。”
“可有查到他们曾与什么人有过接触?”赵拓明追问。
奉少波答道:“听客栈的伙计说,昨日与今日他们在正午的时候出过门。眼下御影卫还在找见过他们行踪的人。”
“此事非比寻常,明日本王会亲自禀报父皇。你们全力追查下去。”赵拓明凝重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