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约翰手上抱着一个婴儿,我们的朋友们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把他各式各样的行李小心地摆放在客厅的各个角落。
一时间,大家都无话可说。他们把我和约翰围在中间,以一种混杂了期许和紧张的复杂眼神望向我俩。
而我和约翰,好像两个忘词的演员,茫然无措地站在舞台中央。
事实上,自从约翰搬回来以后,我一直感到紧张。我想那是因为221B里突然多出了一位婴儿的缘故。
在照顾婴儿方面,和普通人相比我自认并没有任何劣势。首先,观察人类并分析他们的行为与愿望是我的专业领域,当对方不具备语言能力的时候,这项技能就显得更为有用。此外,我还是一位合格的化学家,所以将液体和粉末以固定比例混合,并加热至预设温度也是一件我完全可以胜任的工作。
然而似乎鲜少有人能从这种理性的角度看待问题。人们,据我观察尤其是女性,不约而同地抱定了一种毫无根据的偏见:即我的存在会对婴儿的生命和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胁。在我第一次抱起罗西的时候,哈德森太太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的门口。然后,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她带着惊恐而又决绝的夸张表情,以远超平时的速度和敏捷从我手中抢走了罗西。
“哦夏洛克,你不必……”
以上就是她对上述不当行为的补充解释。
我始终没有搞清楚,身处楼下的哈德森太太究竟如何每次都能第一时间感知我从约翰手中接过了罗西。要知道罗西并没有哭泣,她甚至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针对我的这个疑问,哈德森太太的解释是:
“这是第六感,夏洛克。女人都有保护婴儿安全的本能。”
虽然我仍然认为这是一种荒谬绝伦的解释,但是我越来越无法否认她们身上确实闪耀着可歌可泣的母性本能。为了保护一位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的安全,哈德森太太甚至放弃了她的人生信条——“我不是你们的管家”。
除了哈德森太太,莫莉每周末也会来帮助我们照顾婴儿。几个月前,当她推开门,第一次看到我抱着罗西站在客厅中央的时候,她惊慌到把手提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一个箭步冲上了来夺走了我手中的婴儿。
莫莉完全无视了我(这在从前是极为少见的),她只是一边轻轻晃动婴儿(我认为对于此刻正在熟睡的罗西而言,这个动作根本毫无帮助),一边用兔子般惊恐的眼神内疚而又责备地看着约翰:
“抱歉,我可能来得有点晚。”
(事实上她完全准时。)
“我是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来帮忙。”
“谢谢你莫莉,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觉得我和夏洛克可以应付,毕竟你还要……”,约翰这样说道。
“不,反正现在我周末有很多空余的时间。”
约翰张开了嘴,显然准备继续礼貌地推辞对方的好意。但我适时地制止了他:
“她现在确实有很多空余的时间,考虑到她在最近一周中刚刚和乔伊分手。”
莫莉终于把兔子般的眼神投向了我。
“是叫乔伊,对吗?”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一边补充一边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事实上我完全确定她的前男友名叫乔伊,我唯一记不住名字的人是雷斯垂德。
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罗西适时地发出了哭声,化解了这种张力。
莫莉抢过我手中的奶嘴,抱着罗西消失在门后。留下两手空空的我在客厅里和约翰面面相觑。
我说:“那很显然,对吗?”
约翰追随我的视线,认真地望着从莫莉的手提包里散落一地的物件。
但他显然毫无头绪。
“那板药片不在了,原来一直装在一个蓝色塑胶保护套里(注:这种包装的药是短效避孕药)。还有,她的钥匙圈上比上周少了一把钥匙。”
听完我的解释,约翰并未用他从前喜欢的那些夸张的形容词赞美我。
或许我已经失去了令他惊喜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