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荡漾在了水中。
包括多年前绿树成荫下目光灼灼的初见,落日余晖下那疯狂打着方向盘绕着自己转圈的英俊侧脸。以及凄惨深夜突然降临眼前对自己伸出的那只救赎之手,还有后来几千个日夜里点点滴滴的耳鬓厮磨。
全被扩散开的水纹带走,于无边无际中消失殆尽。
上天入地漫山遍野,再也无处可寻。
赵宁觉得自己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翻山越岭之后周身疲惫不堪。只想停下脚步席地躺下再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之后,他会看见…天依旧湛蓝,白云在上面聚散浮游。或许很遥远的地方还有草原辽阔,风吹草低之间或许还有洁白如雪温顺的小羊在优哉游哉地吃着嫩草,偶尔有一两声叫声回荡。然后大山深处,会有袅袅炊烟腾空于青山绿水之间,廊檐瓦片之下,门扉上倚着一具温顺孱弱的身躯在等待着归人。
这世间所有的良辰美景终于把我抛在了身后,我也便懒得再奋力追赶。
好不容易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终于…都结束了。
血液和眼泪都反方向扩散开去,赵宁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阿宁!”
最后的最后,耳边似乎传来一句谁声嘶力竭的呼唤,隔了一整个碧落黄泉,只来得及让他听见一个尾音。
抱歉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这一生给活好。
季远冲进后院的那一秒正是赵宁连人带椅侧翻下泳池的那一瞬间。
目眦尽裂都来不及加速他肝胆俱裂的那一句嘶吼。
唐和另一名季远带进来的帮手在第一时间就跳下了泳池,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给吸引了过去,包括李严修。
但不包括毫无知觉一心只想往泳池边爬去的李广穆。
等等我,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求你…也别丢下我。
求你别走。
别离开我。
李广穆嘴角溢出的血渍滴在了泳池旁边的地砖上,他始终保持着向前伸手的姿势,妄图抓住他人生中前三十年全部意义的吉光片羽。
只可惜世间根本没有早知如此的后悔药与时光机,真实又残酷的‘为时已晚’四个大字一直身体力行地告诉着世人,什么是可望而不可及。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严修不知是震惊于自己丧心病狂的举动还是眼前瞬息万变的局势变化,竟一时间呆在原地忘记了反应。而此时,他手下的那名出类拔萃‘领头者’迅速跑到他耳边耳语道:“国际雇佣兵。”
他说的是跟随季远鱼贯而入的那批外国人。
而这时候,李严修身上的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剧烈且急切地震动了起来,能打进电话到这部手机来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十分要紧迫在眉睫的事情,电话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突兀地响起。
季远青筋暴起地浑身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让自己把视线与注意力从泳池水面上转移出来,全神贯注于正主李严修身上。
甚至在几息之间就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完完全全无悲无喜、无惧无怖、无恨无怒式的面无表情。
麻木又盲目地看着李严修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况为焦急的声音。“劳伦斯先生说合作的唯一要求是所有合作产品的代言人必须是季远,除此之外一切细节都好商量,但如果不满足这个先决条件就一切免谈。劳伦斯先生还明确指示希望我们尽快拿到代言人的回复,并敲定落实这件事。季远您知道吗,似乎不是一位普通的艺人…”
李严修淡然回望着近在眼前的这位‘不普通艺人’,对着电话里的况为说道:“我知道,当年‘山上’季家的人,赵宁的师兄。”
他没有说更多,诸如‘巧了他人就站在我面前’,或‘我们可能即刻要开火打一场你死我活’,什么多余的解释和追问都没有,李严修直接把电话挂断,打断了况为在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
季远认认真真地目睹了李严修接听这通电话的全过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对自己的有备而来夹带任何趾高气扬,也没有局势一触即发之下天翻地覆的自鸣与得意。
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大将之风,让李严修都不敢小觑。
然后在两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中,季远四平八稳地开了口:“李严修先生。”
李严修点了点头,甚至带出了友好的笑意。“季先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