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阮抱着小兔子玩偶,奶里奶气道:“师伯。”
云真微微一点头:“嗯。”
云清继续出题:“拿你师伯造个句。”
白阮用小胖手托着下巴,包子脸憋得鼓鼓的,凝神静思片刻,造句:“师伯好看。”
云清往云真脸上瞄了一眼,笑了笑道:“教你个新词儿,你师伯这长相叫‘英俊’,‘英俊’就是说这人又好看,又有男子气,俊俏还英气,就是英俊。”
云真听了这话,心尖儿酥得像块酥糖,脸皮也热起来。
白阮乖巧状跟读:“英——俊——”
云清正襟危坐,严肃道:“不错,继续,给为师造个复杂点儿的句子,十个字儿以上的。”
白阮眉头拧得死紧,搜肠刮肚好一会儿,才掰着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数着造句:“晚上,师伯在屋里亲师父。”
云真整理完衣柜正往门外走,被这话惊得原地一个趔趄。
云清听见动静,扭头瞥他一眼,转回来嗤笑道:“你知道‘亲’字儿什么意思吗?”
“跳跳知道!”白阮听出师父语气中的嘲弄之意,起身跑到床边,不服气地把兔子玩偶往床上一按,压在玩偶上亲三瓣嘴,摇头晃脑亲得有模有样,伸出舌尖在三瓣嘴上舔舔,眼睛还陶醉地闭着。
云清的眼睛缓缓睁大了,正欲开口,便听得云真一声怒喝:“白阮!”
白阮吓得圆尾巴乱颤,见师伯黑着脸大步朝自己走来,呲溜躲进师父怀里,用小手勾住云清脖子死死腻住,生怕被师伯揭下来。
凭良心讲云真待他不错,可小孩儿见着这种一天到晚没个笑脸的大人就本能地怕。
“不怕不怕。”云清揉揉白阮的小脑袋,一抬头,冲云真扯出个不大自然的笑,“凶他干嘛,他胆儿小。”
满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被戳穿的秘密居然毫无预兆地在小师弟面前暴露了,云真的受惊程度甚至不弱于白阮。事发突然,他来不及调整情绪,下颚线条紧绷,面部肌肉细微地颤动着,粗声道:“不许胡说八道!”
白阮缩在云清怀里,自觉有了靠山,便鼓着腮帮子忿忿回嘴道:“师父睡觉,师伯亲师父!”
他不觉得师伯亲师父是坏事,更不知这话不能随便说,所以师伯如此激烈的否认与训斥让他颇为委屈茫然,好端端地就被凶了,简直不能忍。
“白!阮!”云真急得吼声都变了调,冷汗涔涔而下,可他想不出任何解围的话,更不能真的把白阮怎样,只能像头暴怒的公牛瞪着红布一样狠狠瞪着那小告状精,懊悔那两晚怎么就没把白阮弄外面去——可当时他也确实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资质这么好,云清半开玩笑地度点儿真气给它它就真成精了。
云清见云真恼羞成怒,心底疑惑更甚,不动声色地把白阮嘴一捂,打着哈哈道:“行了行了,今天先学到这儿……师哥你也别动这么大气,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其实云真不是不知道自己反应越大就越可疑的道理,他只是太怕被云清厌恶疏远,所以当冷不防地被戳中死穴时,惊愕与恐惧霎时蒙蔽了一切。可见云清没当真,他的理智便从九霄云外渐渐回笼,生生把钢钉般的目光从白阮身上拔下来改盯地面,语气硬得硌牙:“……就是年纪小,才更不该开这种不三不四的玩笑。”
“都怪我,”云清嬉皮笑脸的,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都是我这嘴平时不三不四的,把跳跳教坏了,我以后在他面前肯定注意,师哥消消气儿。”
云真抿了抿嘴唇,想解释两句又怕画蛇添足,片刻压抑的安静后,他猛地转身走出房门,整个像尊烧红后被丢进水里的铁像,羞恼得嘶嘶冒热气。云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拐弯并消失在院门外,才收回视线,眉梢微微一扬,把又气又怕的小告状精从怀里拉出来,问:“你也消消气儿,来根胡萝卜?”
小告状精瘪着嘴,悲愤道:“两根。”
……
几分钟后,白阮坐在床边,一手一根胡萝卜磕得心满意足,也忘了生气了。
云清看他情绪稳定了,试探着问:“跳跳啊,你师伯……真亲了?”
如果从感性的角度出发,云清就算被打死一百遍也不信云真会偷亲自己,可他不傻,不仅不傻,还有点儿聪明,那就不得不怀疑一下了。
首先,他了解白阮,白阮不是乱说话的小孩儿;其次,白阮成精前也做过类似于亲吻兔玩偶的动作,兔子形态倒看不出什么,可一变成人形,那表情和动作细节就显出传神来了,云清觉得那肯定是见过人亲人才能学出来的,不可能是凭空想象。
白阮对真字有些敏感,包子脸一鼓,皱眉道:“跳跳没撒谎。”
“没怀疑你,”云清谨慎措辞,“为师主要是怕你看错了。”
白阮斩钉截铁:“亲了。”顿了顿,用零碎的短句子努力还原细节:“师父喝酒,睡觉了,师伯在床上,不睡觉,师伯亲师父,摸师父,摸师父小鸟。”由于活学活用了“小鸟”这个多义词,面团似的脸蛋颇有得色。
云清:“……”
白阮眼皮一撩,瞥见云清脸色,吓了一跳,小小声问:“师父中毒了?”
云清:“……操。”
他酒量不佳,却偏偏喜欢酒的香味,自己偷偷在屋里喝醉也是有的,可仔细想来,他独自醉酒后从未做过那种梦,唯独两次在云真面前醉酒后才做了春梦,若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巧得过分。
白阮这下是真觉得自己闯祸了,他慢吞吞地退到床角,变回原形,把体积缩至最小以消减存在感,云清则愣愣地坐着,飞快检索记忆中与云真有关的事件。
许多事是这样,如果思维没在频率上,可能眼皮子底下的问题都留意不到,但一旦开始往那方面想了,针尖儿大的细节也能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