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边那抹弯弧未及勾起,只闻偌大房间中,蓦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有此诚心,愿我与他一世为人足矣。”
扭头一望,刹时瞪目,“你!!?”
那声音轻笑,“请恕我非礼打断,只怪阁下那些恶心的演技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高止弃……”
“很惊讶?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玉树临风的身姿,站立在池水上燃烧着的焰火之中,一个颀细的青年身裹雪白长袍,被横抱在他怀里,虽说还没有活回来,却才是货真价实的尚少主!
摇头,高止弃又一笑,“难道说,是我这场演得过于真挚动情,令阁下仿佛亲临其境,忘我投入了?”
只见,对面那‘尚千水’身上骤然冒起阴冷之气,如水凝眸中掠过一抹狠戾杀光,却不怒反笑,“还算不错,以你现在功力,是能掌控移影实身而非单生残像掩饰了。怎么,幸得尚少主的亲身侍候,收获颇满意?”
下意识地把尚千水酮体上所裹的外袍拢紧,高止弃沉色淡笑道,“说来,这还托了阁下之福?”
“哪里话呢,承得这福分的人,又不只你高止弃一个。”像为暗示得更加明显,那‘尚千水’有意旋身一转坐上床沿,水蓝轻衣散开铺盖着嫣红被褥,成了极其刺眼的反差……
见高止弃厉起了一脸,那‘尚千水’津津笑道,“禁秘之术‘夺魂摄魄’可移取被摄魂者的声容乃至气息,使伪装天衣无缝。这局倒叫好奇,你是何时发现了破绽?”
“止水之心,无爱无恨,无情无感。”高止弃悠悠开口。
“什么?”对方蹙眉。
“醉酒之人不知醉,无情之人又岂知本心无情?问世间,怕只有一个呆呆傻傻的尚少主,才会将自己一厢情愿的可笑幻想当感情……”话间,那双横抱的臂弯暗里不住收紧,发泄般的,勒拥着怀中冰冷柔软,却毫无感知的躯体,“无情不知爱恨,天真不识人心。亦因如此,当阁下以满腔情怀与我高止弃说自己‘无情无感’时,便已将一切暴露无遗。”
“哼……”对方嗤声一笑,几点亮光在他修长的指间闪烁,收臂一拉,万千晶莹丝细纵横交错于室中。
锐利如刃的线迸削而来,高止弃不躲不避,只看着它们触到焰火时,刹那被烧得全无。
“这情景还真是似曾相识,对吧……百花侯?”臂弯又再收紧,高止弃横抱尚千水而望向男人,还故意顿了顿,“不对,早闻百花侯已化隐仙踪,此时应称呼阁下为醉月君?”
摆弄指间丝线,男人唇角轻勾,“止水心法有涵养内力之用,你在他的寒床中睡过了几天,但到底才长五成而已,这就敢在我面前得意忘形?”
高止弃不理会,自顾道,“想来又是不对,‘醉月君’这身份现在是我占的,如此又该改呼阁下作‘尚少主’么?”把头轻轻一歪,藐然冲撞着对面越发不待招惹的气息,仍要讥讽,“然而真正的尚少主在我手上,到底不知你是个什么,就莫怪我称呼阁下为……恶心之人?”
“高止弃……”男人森森眯眼,半响,反笑道,“既然正主已到手了,不好好打算如何全身而退,却一味刻意挑拨,难道你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此话一针见血,男人以‘尚千水’的脸容漫开笑靥,得意细观对方一刹而过的黯色,“噢,被我猜中了?”
高止弃不语。
“你是不是很困惑,何为我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他说过什么话,想过什么事情,动过什么心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嗯?”
没有了声音,房间一片沉默,焰火熊熊燃烧,拂曳作响。高止弃站在火团中,之所以没有被烧成灰烬,是因有尚千水的寒体为他罩护。
笑字一间地下的焰炉早已启燃,男人知道,一旦脱离了尚千水的寒气,高止弃马上便要成灰!凝眸深处点点狡黠,只听他柔声道出一句,“因为,他的心里有我。”
厉视以向,如水剔透还一模一样的容貌,让高止弃愤愤避开了目光……
那‘尚千水’不敛的向他冷艳一笑,“这意思,你懂?”
好几次,高止弃低声尝试唤起怀里的人,可惜那人依然静阖着眼睑,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凛冽冰寒,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犹在扮演着‘尚千水’的男人瞥视魅笑,给柔美的脸容染上别样情致,“你也感受到了,他体内被灌入的纯寒真气,还有心脏中两重非同寻常的内力……无论哪一重枷锁,都不是你高止弃这等凡尘之辈所能瞻望的力量,更妄想触及!”
幽幽间,刃丝满布在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包围着高窜的焰团。无疑地,高止弃已被困身其中,任是移影剑式再出□□,亦不可能冲脱这幕天罗地网。若动分毫,更叫他立即皮开肉裂,尸骨无全!
“纵使如此,你还是对我死心塌地了,对吧?”
“嗯?”
险象环生,却没有一丝惧畏或迷惑,只见高止弃凝色道,“即使再多的死去活来,更千倍万倍的痛苦,你也会坚持留在我身边,与我一起共赴深渊,对吧?”
“你在说什么?”
“你生而在天,却不知自己为何而活,直至遇到了我,才发现茫茫红尘中竟有一个男人,值得你去奋不顾身,不顾一切的追求,对吧!”
“………”
“你所有的虚无幻想都因这个男人才变得真实鲜明,是这个男人让你甘愿为他抛弃一切,无怨无悔。也只有这个男人,才能令你的心有真正重活的感觉,对吧!”
“你够了……”
“纵然不知爱恨由来,便将一切痛苦独自承受,究竟不识情是何物,亦要君心似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