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里舌头被裁掉半截,每次皆是少言寡语,好在秦晋早已司空见惯,便自顾自说道:“断龙那董庄主结仇无数,尤其与魔教因旧事积怨已久,此番一朝被灭,若不是早知楚霆谷死了,甚至连我都要相信是他亲手所为。楚陆恩虽然奸险无耻,功夫却远不及我,而小魔头更是不精,楚霆谷连基本心法都未传授于他,却找来左右一群旁门左道教他拳脚,你说这楚霆谷安的究竟何心?”
男子抬眼看他。
秦晋忽然笑道:“小魔头该不会不是老魔头亲生的罢?”
男子松开他手腕,蹙眉沉吟良久不动,秦晋这两位师父互为伉俪,双双名不见经传,双双又身怀绝技——男子擅药,妇人喜毒,以嫩师父所言便是她之毒天下无药可解,他之药又可解天下奇毒,倘若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那天下便要遭了秧。
秦晋对天下无甚兴趣,所以对此话也是一笑置之。不过他亦知晓在老师父思索时切不可随意搅扰,于是扭脸去看妇人,悄声道:“过些时日,待小魔头消停些,我打算带他出去一趟。”
妇人啃得正爽,听见便停下来,问道:“做什么去?”
秦晋笑道:“楚朝秦凭白受冤,断龙一案也亟待解决,毕竟云胡之事过去已久,如今连楚霆谷都没了,偏又旧事重提,我疑是正道中有人居心叵测,指使楚陆恩这在这里掀风起浪,欲置小魔头于死地。”
妇人道:“死便死去,干你屁事?”
秦晋笑道:“魔教余患未平,以后如何过得安心日子?”
妇人想了一想,道:“那不如我先弄死了他,省得外人挂心,再扰了老娘清净。”
秦晋:“……”
妇人洋洋一乐,改口道:“横竖你将人藏在了这里,我蠹居虽小,但在外潜形谲迹,于内机关遍布,谅他们找不到也进不来,你怕个什么?”
秦晋将胳膊搭她肩头,惫赖道:“你当外界无能人不成?连他那魔教还有分支,叫甚忘了,当心什么时候闯了进来,连锅端走你们这井蛙一对。”
妇人瞪眼,挑衅道:“刚巧来哇,老娘许久不活动筋骨,拿他们磨磨牙才好!”
他们正调笑,男子忽抬起头来,问道:“要往,何处?”
秦晋道:“去江东先走一遭,最后回清凉山上,看看他爹的坟冢。”
两人听见,几乎异口同声道:“我不允许!”
秦晋一愣:“为何?”
第10章第十章
妇人先是卡壳,继而怒目而视,恨道:“我将你养这般大,他还未来磕头便将你睡了,你如今还要随他回家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秦晋:“……”
他觉得今日这妇人别样反常,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好叹一口气,以脚尖捻了捻地下的蚁穴,想起楚朝秦仍在谷内关着,不知现下里要闹成什么样。不过说也奇特,每一想起楚朝秦来,自己的心脏便是一颤,颤得牵扯了五脏六腑、浑身血脉连在一处吱吱悠悠,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他。
秦晋无端出了一身薄汗,于是站起欲走。妇人那边反应缓了半截,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将吃剩的甘蔗头往他脑袋上一丢,问道:“怎起了这个念头?”
“既然十年前楚霆谷交代之事既已接下,总应该去查探个清楚明白,总不能教小魔头白白背了黑锅……”秦晋闪身避过,笑道:“其实相比这些,我更在意那董庄主的奇特死法,若清逆和尚所言属真,那这图谱上功夫定然是还有人能使的话,即大大的不妙了。”
“蠢货,”妇人道:“能使不去杀皇帝造反,区区弄个断龙山庄作甚?一瞧便是有人盯住这厮与魔教有仇,挑出来当替死鬼的。”
秦晋一想也是,叹道:“走粗狂路子的不在少数,觊觎这图谱的不在少数,这般找起来便如大海捞针了。”
“使出这残暴手段的却不多见,”妇人舔舔指尖:“你既说正道里有人做鬼,心中可有眉目?要去哪里找?”
秦晋想了一想摇头,妇人先行冲他抛了个媚眼儿,道:“走罢,别带你那小相好儿了,尽管交给我,不就是学功夫么,我□□他。”
秦晋嗤笑:“免劳大驾,小魔头要学的也不是你那功夫……”
妇人道:“我管他学的哪样功夫?凭什么他学功夫,压我徒弟?老娘不爽,定要他尝尝在底下的好处!”
秦晋听得汗毛直竖,不过话说回来,起初那次与他欢好尚有解毒之因,之后每每看他一眼便要脸红气短,心慌腿软——这又是怎么回事?
妇人瞧他出神,问道:“你究竟向着谁!”
秦晋毫不犹豫:“自然是他,你把他教坏了,以后不听我话,我找谁去?”
妇人怒起,握了门后扫帚,往他背上抽去,边骂道:“白养的小畜生!看老娘必削了你那根外拐的胳膊!”
“……”
秦晋不承认不否认,嘻嘻哈哈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