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妖耗尽了真元去挡最后一道劫雷,若非他及时赶到,必被劈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回来之后,他便一直昏睡着,直到昨天才恢复了人身。
苍鹤琴带着他辗转了一路,暂时休憩在这处荒僻的小城中。
☆、第42章
此处极是荒凉,离九霄甚远,灵机不显,倒也算个藏匿踪迹的好去处。说来好笑,离这处小城东去二十里,便是那生灵俱灭的万劫谷——兜兜转转,仍是来到了这里。百年过去,周遭也多了一些变化,多了零星几座小城,在这片土地上艰难求生。
城中人口凋零,大白日的街上也鲜见几个人。苍鹤琴入了当地客栈,将那蛇妖养在怀中,几日过后总算是让他恢复了人形。
被劫雷打到的地方伤得有些重,焦黑一片,那蛇妖最是爱惜自己身上的鳞片,先前坏了几片黑鳞便大呼小叫的,痛心得要命。如今若是醒来得知成了这般模样,还不知道是怎生个情景。
苍鹤琴面无表情地帮他上了药,止血生肌的灵药,丹霞峰上得来的,在伤口上涂了厚厚的一层。
身上的伤虽重,却不致命,棘手的是那蛇妖强行催动妖力,化出真身去挡劫雷,如今法力被抽取一空,仍陷在沉睡中。
只是昏睡中仍不得安稳,口中不停地呓语。苍鹤琴听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顿了顿,还是没将那袖子抽出来。
身后桌上摆着的琴光芒一闪,那鹤灵径自从琴中浮现,化作了白发的少年,来到了床边。玉清子许他一个转生的机缘,可惜这机缘迟迟没到,他便栖身在了这具琴中,不急不缓地等了百年。
“看这样子,也快醒了。”白翎道,望向了一旁的道士。
可惜苍鹤琴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良久,吩咐他:“等人醒了,你送他回岭南。”
白翎吃了一惊:“你不同他相认?”
“相认?”苍鹤琴将这两个字又咀嚼一遍,垂下眼帘,漠然道:“既无别离,谈何相认。”
(“阿鳞,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上涯山。”
“以后呢?”
“以后……”
“以后呢?”
“以后,若是你需要我的话,我自会陪着你。”)
“开什么玩笑,你同他分别了一百多年,如今人都在这儿了,却要把他送走?”
“同他分别的是苍潜,不是我。”
(“等捉着阳炎兽,我们不回涯山罢。”
“去哪里?”
“随你。四处走一走。”
“行。”)
“当初你可是拼着性命将他救了下来,早知如此,你又何必!”
“救他的亦是苍潜,不是我。”
(“别哭,阿鳞,别哭……”
“阿鳞,待此事一了,我同你回岭南可好?”)
“你不就是苍潜?”
“……”
苍鹤琴握住腰间那把寒凉如冰的剑,低声道:“白翎,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思索,一个人为什么就能成为这个人。”又缓缓道:“是因为他的这具身体吗?是因为有了这个经历吗?是因为他有了这份记忆吗?还是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情……”
“难道……”白翎蓦然睁大眼睛,“你都已经想起来了?”
苍鹤琴疲倦地闭了闭眼,无声地应了。
“姬风朔在软烟红尘障中做了手脚,强行让我们回溯到过去,我虽非在苍潜身侧,但是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部投映在我记忆中。”他没有说下去。
白翎已然明白:“所以你也受到了影响,重新又把这些过往经历了一遍。”他想了想道:“其实这些本该是你的记忆,回来了也没什么不好。”
“你不明白……”苍鹤琴低头注视着那把剑,“我已经做了太久的苍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