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平沉默片刻，说：“走吧，边吃边给你说。”

两人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梁与仪：“你们怎么了？”

元一平灌了几口水，缓缓道：“你知道的，我们两个，之前的很多年……都没见过面。”

“嗯，我知道，”梁与仪应道：“所以呢？”

“所以，就是……我发现，我对陈朔在某些方面，不够了解，”元一平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直说吧，陈朔今年不是33了么，我一直觉得他很……也不能说老，但他年纪比我大，应该在各方面都比我成熟，是吧？”

梁与仪似懂非懂：“啊，是吧。”

“但你知道吗，根本不是这样的！”元一平扬扬眉毛：“陈朔他时髦着呢！”

梁与仪：“哦？”

“上周他妈把他在甘城的衣服寄过来了，你知道有多少么？我这么说吧，光夏天的衣服，装了两个整理箱，没装完。然后昨天不是下班早么，我陪他去买菜，他穿了个长过膝盖的风衣，风衣里头是件白衬衫，露出来一圈儿领子。他脚上穿的靴子，我不好形容，反正是很高那种，快到膝盖了，鞋面上有铆钉，”元一平顿了一下，忽然语含悲愤地说：“然后那个买菜的阿姨竟然给我说，你怎么天天让家里的小孩儿来买菜啊？你们这些大人也太懒了，什么的。”

“我特么……”元一平问梁与仪：“我看着很老吗？啊？”

梁与仪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看吧，我就知道你要笑我，”元一平忿忿道：“陈朔当时没说什么，回去的路上笑了一路。”

“哎，不是，”梁与仪勉强止住笑：“你不老啊，多帅一小伙儿啊，你当时可能是刚下班，有点累，气色不好？哦对，上班穿得正式嘛，肯定比不了陈朔那一身……陈朔还挺会穿哪。”

梁与仪回想起自己和陈朔的几次见面，很明显陈朔是纯gay，所以元一平说陈朔时髦爱打扮，她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苦了元一平这个直男——审美上的直男。

“那你俩因为这个……吵架啦？”

“没，”元一平叹气：“他去广州见主播了，一个王者荣耀的主播，叫……牧斋？嗯对，牧斋，这人现在开发游戏，今天游戏发布会邀请玩家去玩，陈朔报名了。”

“……陈朔真是比你洋气多了，”梁与仪感慨：“还追主播呢。”

元一平沉重地点头：“所以我想买几件新衣服拾掇拾掇自己。虽然我是不担心陈朔会变心，但是我俩天天在一起，也该保持点……新鲜感，是不是？”

梁与仪点头：“嗯，有道理。”然后又发现不对劲，“虽然我是不担心陈朔会变心”，元一平这是他妈的在秀恩爱吧？！

“一会儿再去买件羽绒服吧，”元一平说：“我俩打算过完年去趟西藏，到时候应该是要穿羽绒服的，嗯，给陈朔也买一件——诶，没准去完西藏还顺便去贵州也玩几天，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梁与仪：“……”

她果然不该关心他们的情感生活。

妈的，死给！

第六十二章

十二月底，元一平和陈朔一起去花店选了一束花。十二支白色百合，配以白色满天星，清雅简洁。他和陈朔收到了婚礼请帖，如王渊所说，他和宋然的婚礼将在一月一号举行。

元一平和陈朔决定不去婚礼现场，他们见了王渊，总忍不住想起唐庆宇。于是选了这束花，婚礼时快递过去。

百合，百年好合。

二月份过年，元一平和陈朔一起回甘城。陈朔的爸妈已经接受了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陈朔已经三十多岁，爸妈除了接受也别无他法。两人合计一番，决定还是先不向元一平老妈出柜，过完这个年再说。

不知是不是这几年治理污染的成果，虽然这个冬天甘城仍是重度污染，但重重雾霾之下也偶有几个天色深蓝的晴天。北方的冬天风总是很大，把云都吹散了，天空深远而清透。元一平抬头看着天空，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此之前的五年，他都是把老妈接到深圳过年。原来他与这久违了的甘城的冬天，已经阔别五年。市内禁止燃放烟花，于是过年时大街上不再有人卖鞭炮烟花。大年初三时，街边支起的卖纸钱的小摊，倒还是和记忆里的样子如出一辙。

甘城习俗，大年初三上坟。

元一平和陈朔买了沉甸甸的一大塑料袋纸钱，小摊上样式很多——金元宝银元宝万元大钞自不必说，竟然还有画着香车美女别墅手机的卡片。元一平捏起一张印着个杀马特帅哥的卡片，小声问陈朔：“你觉得我哥喜欢这个吗？”

陈朔默然，好一会儿才说：“放下吧。”

两人又买了线香，然后打车去往墓园。

上坟的都赶到一起，一个小时的路程堵成三个小时，下车走进墓园，只见人头攒动，来上坟的人们有说有笑，甚至还有穿着一身亮粉色的女人，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元一平无奈地对陈朔感慨：“竟然这么热闹。”

陈朔没说话。

沿着宽阔的主道往里走，十来分钟后便到了元一智墓前。元一平有五年没来给哥哥上过坟了，他的手指抖了一下，随即他抬起手，抚了抚那冰凉坚硬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