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疑惑地爬起来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位穿着花裙子的夫人。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脸上化着淡妆，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个很好看的样式，手里还提着垫了碎花布料的小竹篮，见到他后惊得推了推眼镜，然后才露出一个礼貌而和善的笑容来。

“你好，你是顾的朋友吗？”她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

薛谨也愣了愣，从穿着打扮上猜出她的身份来——和屋子里的田园风很合衬，态度也很自然，看起来和顾之临认识有段时间了，多半是房东太太。

“我……是的。”

薛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以朋友身份自居，免得给顾之临惹麻烦。这句话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衣，并不是那么得体，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换用德语说：“刚刚在午睡，失礼了。我会说德语，您找顾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会说德语后，房东太太松了口气：“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听不懂德语。”

她没有进门，站在楼梯口和薛谨聊了几句，听说他从前也在EU念书，还颇为亲切地提及了附近一带近两年来的新变化。

虽然大学区整体变化不大，但他还是听得用心，并且感谢了房东太太的热心和细致：“谢谢您，帮大忙了。”

其实他在M省朋友不少，借的车也还在楼下停着，真要去哪里不需要依赖公共交通，还是比较方便的。但既然有好心的夫人为他讲解，他当然也不会煞风景，微笑着听完，然后邀请她进屋喝杯茶。

房东太太笑着婉拒道：“只是来给顾送些刚烤好的点心，谢谢他上周替我搬东西，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见她真的没有留下喝茶的意思，薛谨只好再次谢过她，然后把点心留下，替顾之临许诺下次到楼下去拜访她——公寓总共有三层，顾之临租了三楼，二楼是一对学生情侣，房东太太自己住在一楼，这是他刚刚从对方口中得知的。

等下午顾之临回来，就见薛谨靠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敲键盘。

“怎么了？”

“我大概得出去买身衣服，总不能老是穿那一套出门。”薛谨比了比自己的腰，“你的上衣还能勉强穿穿，裤子我实在不合身，还是得买。”

他没有什么勤俭持家的习惯，向来想买什么就买，跟顾之临报备一下只是想拉他一起去而已。

顾之临也知道他怎么想的，笑了笑，伸手替他拎好有点宽松的衣领。

“那晚上出去吃？”

一个在这边呆过两年又回国两年多的过期地头蛇，和一个住了三个月基本没吃过外食的居家男，除了买衣服找得到地方以外，还真不清楚最近这一带有什么比较好吃的。最后薛谨从留学生群里挖出一份美食攻略，结合下午房东太太的推荐，干了件特别俗的事——他带着顾之临去打卡网红店了。

那家店就开在薛谨买衣服的百货商店街对面，店面不大，里头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好在店外摆了几张桌椅供客人用餐。因为是过了饭点的工作日，店里的客人不多，薛谨把顾之临和他买的东西往椅子上一按，招来服务生点单。

也许是这小店地段太好，侧面正对着街道对面一家高级餐厅的玻璃橱窗，他们吃到一半，早上刚被薛谨以“假期马上就要结束没时间喝咖啡”的敷衍借口打发的李小姐从天而降，站在了他们桌前。

“薛律师，真巧。”她笑着把钥匙丢给高级餐厅的门童，倒也没有坐下的意思，先跟薛谨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顾之临，“好久不见，顾律师。”

薛谨抬头看她，脸上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尴尬，笑吟吟道：“好巧啊李小姐，你也这个点才吃晚饭？”

“吃过了，恰好在那边看到你们，就过来打声招呼。”

李媛媛的目光扫过顾之临手边的纸袋，也不提早上的事，反而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来。

她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解释道：“我有个设计师朋友最近开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就在本市。从薛律师平时的穿衣风格看，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她的作品，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看来是很好的朋友了，李小姐居然这么热心地介绍。”薛谨笑着收下名片，“下次有时间我会去看看，谢了。”

李媛媛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他俩一眼，走了。

好像她真就是来推荐自己朋友的工作室的。

眼看她被对面高级餐厅的门童迎了进去，顾之临还是不理解她来做什么的，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别看了。”薛谨凉凉道，“人家在嘲讽咱们呢。”

李小姐眼睛够毒，一看就知道他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拐弯抹角地表示了一下讽刺，既没失风度又不让他下不来台，倒是挺高明的一招。

顾之临起初不懂，薛谨解释以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行了，纠结她想什么没意思。”薛谨随手把名片丢进装衣服的纸袋里，没打算真的去看，“这家的蛋糕还不错，带一份给你的房东太太？”

他还惦记着下午人家送的小甜饼，总寻思着得给还点什么回去，却忘了跟顾之临提起这茬，又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解释了一番，头疼道：“有点丢人……我睡迷糊了，穿着睡衣就去开了门，差点说不清楚。”

平时只有独居租客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幸好没有语言障碍，不然他说不定要被误会成什么来历不明的家伙。

……比如说应召男孩什么的。

顾之临问清了事情原委，忍不住笑：“其实你不用担心。”

“我签租房合同之前就和她谈过，说明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

薛谨直觉不太妙，狐疑道：“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