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爸爸以为他们姐弟俩又闹不愉快了,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正巧听见江河说:“是的,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江爸爸恍若五雷轰顶,顿时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江妈妈回来拿东西,听到楼上的动静,忍不住也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呀?大过年的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呀?”
这年,应该是过不好了。
年三十中午,阖家团圆吃年饭的时刻,本应该一派祥和其乐融融,江河一家人在饭桌上愁云惨淡,不过不包括他自己,因为他正跪在祖先的灵位前被要求“深刻反省”。
家丑不可外扬,但禁不住三问四问以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江妈妈还是把江河的事情跟亲戚们说了,暴脾气的江二叔把碗一摔就要拿棍子去打江河,被二婶和江河大堂哥拦住了。
大堂哥说:“都是被我大伯大妈给惯的,现在打骂有什么用?”
江妈妈差点老泪纵横:“我们怎么惯着他了,不都是一样养的吗……”
二堂哥说:“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画画,学艺术的多少都有点另类。”
江若琳冷哼一声:“就事论事,这和他学什么没关系。”
大堂哥和二堂哥一起问:“那和什么有关?”
江若琳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江河,只是趁此机会表达作为年长者的见识,也称为偏见。先发现江河是同性恋的是她,这个时候帮他说话的也是她,她说:“同性恋不全是后天因素影响的,更多的是先天性的,和生理、基因、大脑结构有关。”
只不过她说的这些并没有人在意。
二婶说:“大哥大嫂,小河还是要好好教育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弄不好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江河小叔住得近,对江河的了解要多一点,感情相应地也更深,劝了一句:“都少说两句吧,总得先把年过了。江水去喊你三哥,叫他别跪了,赶快过来吃饭。”
江二叔怒气冲冲道:“吃什么吃!他有脸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就得饿着,什么时候他认错了再吃饭!个不要脸的东西,祖宗脸面都被丢光了!”
江河跪了一下午,又冷又饿,不仅是两条腿,全身都快没了知觉。
他倒是也释然了,自己这样无论如何都已经伤害到了父母,他不会任由父母明知道自己的问题还要拉别人家的女儿下火坑,也不乞求能得到父母的谅解,假如他们高兴,再把由他们赐给他的生命拿回去就是。
所以当黄衫出现在祖先灵位前的时候,江河只是苦笑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黄衫吸着香炉里冉冉而起的檀香,满脸陶醉和得意:“当然,我是在救你。”
江河惨然一笑:“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让我早死么,不知道救我一说从何而来。”
仿佛他深埋于心的困顿一旦公之于众他也无所畏惧了一般,不在乎拥有,不畏惧失去,爱咋咋地。
“虽然我是很想要山神石啦,但是现在想要你死的可不是我哦。”吸够了香,黄衫鼻头耸动着,像是喝醉酒了一样,两只小眼睛显得有些迷离。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离不开南星村,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事实,你都必须要回到那里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边的山上。”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江河一点也回想不起来,只当他又在危言耸听。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动静,黄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正只要他没死就总有机会去问他为什么,江河不紧不慢地在江若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之前挺直腰板继续跪着,之后眼神也没在旁人身上多停留半秒。
第27章生病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通明,在此辞旧迎新之际,江河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江妈妈声泪俱下苦劝江河,而江河据理力争同性恋的不可控制以及不可矫正,母子二人谁都没注意,包括一边的江若琳都没发现,江爸爸提着扁担狠狠打到江河后腰上,当时就让江河一趔趄趴倒在地上。
“你这是让我和你妈死啊!”一边说,江爸爸的扁担又下去了。
江河小时候就这样,他爸从不说他骂他,但是一旦惹怒了他,他直接就上手。江妈妈也和江爸爸打过架,知道他下手没有轻重,担心他把儿子打出个好歹来,连忙想要拦住他。江爸爸用力推开了江妈妈,怒吼道:“慈母多败儿!你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无法无天!以后让我们怎么在万宁村生存下去!”
那么粗的扁担,一下又一下打在江河身上,江河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却不吭声任他爸打着。
“畜牲!你告诉我你改不改好!你改不改!”
“我他妈起早贪黑都是为了谁!你对得起谁!书读了那么多年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改!给我改!不改好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牙挺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说:“改、不、了。”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哪里有错需要改?但是他其实也早就预见到了今天这种情形,所以除了回答那一句之外,不管他说什么父母都不会听的。
“我打死你!”
扁担又落下,江河倒在地上起不来,江妈妈哭红了眼扑过去抱住江河,嘶吼道:“江建业!你连我一起打死算了!我这辈子跟了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谁都对不起你,你又对得起谁了?你有教育过孩子一分一毫吗?他长成这样没有你的责任吗?最该死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