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驼子不明所以,又惊又怪地在不远处看着。
他看见那公子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睛瞪得很圆,好似即将溺毙般大口喘气,费尽了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蕉鹿。”
那女子抱着他,一边呼喊一边急得泪水簌簌而下。
公子似已承受不了这突如起来的痛苦,沉重的喘息声渐渐微弱,终于意识模糊,靠在女子怀中昏睡过去。
孙驼子下定决心靠近两人。他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他确实已欠了那公子一条命。
兰儿跌坐在黄沙中,紧紧抱着王怜花,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打湿了脚边的黄沙。
孙驼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怎么了?”
兰儿啜泣道:“公子早已中了毒,此刻,定是毒发了。”
她似猛然醒悟,急急四下查看,这才发现本来驼着他们的两匹骆驼已不知什么时候跑得没了踪影。
她神情空白了一瞬,便把王怜花拉到背上,背着他往前走去。
她是那么的瘦弱,背着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脊背躬得极低,如同一柄拉得太满即将绷断弓弦的弯弓,艰难地往前挪动脚步,还未走出三步,便踉跄一下扑倒沙中,但她还是紧紧地护着那公子。
孙驼子只看得动容,他疾步追上兰儿,惊问道:“你要带他去哪里?他救我一命,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兰儿用尽力气抓住他的手臂,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哀求道:“求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他带到狂风堡,只有那个地方才能救他。”
孙驼子大惊失色,“狂风堡!我之前确实想要去狂风堡,现在离清明只有两天了,这一路的惨状你也看到了,清明的狂风堡,将是人间炼狱。”
兰儿用手狠狠抹了一下眼泪,用一种坚定得令人心惊的语气道:“我一定要把他带去狂风堡,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救他。”
孙驼子怔愣了一会,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我背他去。”说完,他马上就背起了王怜花,朝着夕阳滑落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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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危机四伏的沙漠上迷糊了一夜,两人继续闷头往狂风堡赶去。
离狂风堡越来越近,死尸反而越来越少。
能走到这最后一段路的,已不会是能被轻易杀死的俗手。
高手之所以是高手,只因他既不会轻易被人杀死,也不会轻易地出手杀人。
只有那些学了几招便自以为站到武学巅峰的蛮人,才会像野兽般粗鄙的杀戮。
地平线的尽头隐隐露出一角白幡,那里就是神秘又可怖的狂风堡。最多还有一日的路程。
兰儿的心情愈发焦灼。
她默然不语地跟在孙驼子的身侧,不停地去看他背上的王怜花。
他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他是不是还活着?
即便他现在还活着,又能活多久?
即便到了狂风堡,又如何拿到解药?
这些念头好像一把把重锤一下下砸在兰儿心上,几乎要让她浑身颤抖。
她伸了伸手,却不敢去试探他的鼻息。
她突然后悔起来,她不该帮白芙蕖让她带走沈浪。有沈浪,公子活下的来希望会更大。
沈浪,沈浪,为什么偏偏是沈浪?
沈浪,你又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抛下公子?
她的后悔和内疚顷刻间又变成了对沈浪的浓烈的恨意。
沈浪,这是你的选择,是你自己选择离开公子,不顾他的死活,你可知公子为你付出了多少?
公子,你不值得,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沈浪。
兰儿失魂落魄地往前赶路,流金铄石的烈日下,她面容上的泪水却好似从来也没有干过。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驼铃,两匹骆驼驮着三个人从后面小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