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段风终于现出怒容,嘶吼一声,一把掀翻矮案,桌上的砚台翻倒在地,飞溅出一片墨色,仿若心中伤痕。
☆、第57章
“如何年少忽迟暮,坐见明月与白露。明月白露夜已寒,青衣锦带空飞扬。①”段风凝注着地上的墨迹,用一种缥缈的声音诉说。
“柴玉关跟随师父笑泯生游历江湖之时,遇到了我,那时,我刚刚遭遇了人生中第一个挫折,其实现在想来也算不得什么挫折,不过就是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想要娶她为妻,她偏偏不喜欢我,只想嫁给我的弟弟。”他目光凝注了莲花片刻,似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那日,我独坐清溪畔,看到两个轻衫薄履的少年,身骑白马,从山间行来。两人高谈阔论,似在研究武学,讲到激动处,还下马比划了一番。或许是被他们脸上那种恣意飞扬的神采所吸引,我一改往日的沉闷羞涩,走了过去,与他们搭话。”
王怜花道:“原来笑泯生是柴玉关的师父。”
“我们相谈甚欢,我从他们身上,好像看到了那种我期盼已久的纵情江湖的感觉。相处下来,师父也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你也拜了笑泯生为师?”
段风道:“师父他老人家其实已四十多了,但他武学一道已达巅峰,所以,别人看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
王怜花笑道:“原来武林每十三年大乱一次的传统,尽是你们师徒三人搅起来的。”
段风道:“后来,我离开了段家庄,我们师徒三人青山相伴,绿水为伍,师父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精医术,通茶道,会调酒,擅书画,还自创了与江左司徒家全然不同又精妙绝伦的易容之术,绝对是古往今来最朗才绝颖之人。那一年多的时间,乃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但柴亮并不开心,我时常从他眼神里读出深深的沉郁,后来,我知道了鄂中柴家灭门之事。”
王怜花道:“柴家被灭门,不正是柴亮设计的么?”
段风道:“柴亮母亲在柴家不过是一房小妾,自小受尽欺凌,他心中的确是恨着柴家的,那时,师父笑泯生被武当少林合力追杀,柴亮就将他藏到自己家中,起初确实是有意将那些江湖人引到家中,但后来事态的失控却是他始料未及的。笑泯生点了他的穴道,将他从一片尸山血海中救了出来。”
王怜花道:“笑泯生诱得少林高僧孤鸣为他惨死,又能从少林武当的残杀中活过来,当真是非人之智。”
段风道:“但慧极必伤,师父笑泯生只陪伴了我们一年多,便生病仙逝了。死前,将他毕生所学——除去武学一道,还有医术茶酒、书画易容倾囊相授。时间紧迫,是以我和柴亮各学几门,他着意茶酒和书画,我则学了医术与易容。”
王怜花皱眉,“难道,我母亲的医术和易容术竟是跟你学的么?”
段风道:“你难道不相信?那时我们一起住在白云山上的听月山庄,你母亲年轻时是个很可爱的女子,有些小小的任性,亦很真实。柴亮很喜欢她,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虽然客人只有我一个,但漫天的火红牡丹摆满了整个山庄,好像诉说着他对她最浓烈的爱意。”
王怜花凄然一笑,“可他终究还是抛弃了我们母子。”
段风道:“他太有野心,又如何会被儿女私情所牵绊。”
王怜花道:“柴玉关什么都懂,就是不懂情,他心里或许从来也没有真心地爱过一个人。所以,爱上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段风道:“你跟柴玉关不一样。”
沈浪笑道:“王怜花跟他当然不一样,因为他早已明白了一件事,爱的真谛绝不是索取,付出本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得到。”
段风目光深沉,囔囔道:“付出,付出,难道我付出的还不够多么?”
宿剑客厉声道:“因为你只看到自己的付出,却没有看到别人对你的付出。”
段风凝目看着他。
宿剑客道:“你没有看到师妹那十年里对你的付出,更没有看到她这么多年来为你所忍受的痛苦。”
“痛苦?”段风似不解地看向时玄芝,“她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么?”
宿剑客嘶声道:“她当然想要杀了你,但她恰恰又深爱你,若不是被这份痛苦却又难以自拔的感情所困,她为何这么多年不见我,正是因为她爱你,所以无法忍受你对师门的背叛。”
时玄芝喝道:“你不要说了。”
宿剑客大声道:“我要说,我一定要说下去。我痛苦,但我发现你实比我更痛苦百倍。你跟我一样傻,偏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段风囔囔道:“玄芝,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你早就知道,我本就是为了柴亮才入的七心派。”
时玄芝怆然一笑,“你为了柴亮,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可曾有一分一毫的位置。”
“你是我的师妹。”
“师妹,很好,你还当我是师妹,但我早已不当你是师兄了。”
段风的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
王怜花对段风道:“那你现在要如何?你是否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困死在这里?”
段风笑了笑,“我们不如来玩个游戏?”
王怜花道:“什么游戏?”
段风突然问道:“你自觉对沈浪已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