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没事的啊。”他轻声哄程礼恒，“我们现在被困已经半个小时了，我看过一篇报道，在国内被困者平均解救时间是四十五分钟，我们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了。没关系的，真的，你不是说了吗，电梯的自由落体根本不会存在，再过十五分钟我们就能回家了。”

“对了，今天我们也算劫后余生，这样好不好，待会儿回去我开瓶好酒，咱们庆祝一下，反正明天你休假对不对？我明天也没什么事，我们今晚不醉不休好不好？”

“真的程医生，我觉得你品酒特别有天分，今晚我开我家最贵的酒给你喝好不好？罗曼尼康帝，程医生你听过吗？前段时间不是有一新闻吗，在英国拍卖行，二十个买家众筹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一人一杯。就是那个酒，付关在法国的时候举着他爸的牌拍了一箱回来，分了我一半，我们待会儿回去就开一瓶好不好？”

“你要是高兴的话，我们就全开了，没关系的，那酒虽然是我留着洞房花烛喝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开心，你喜欢，我就全给你开了。你回去试试，要是觉得爽口，咱们立马再找机会投一些回来。”

……

叶轩城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喋喋不休起了作用，总之程礼恒在他的安抚之下，的确镇静了许多，虽然他看不到脸，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震动幅度小了一些。

“对了程医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小时候跟付关特皮。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大人不是总爱拿酒逗孩子们么，有一回几家人一起吃饭，桌子上有个叔叔也是逗我和付关让我们喝酒，当时被几个妈妈拦下了。结果就那么一个笑话，我跟付关却当真了，当年我小的时候，最流行的是送酒心巧克力。我们俩想着酒不让碰，巧克力总行吧，就吧我家所有的酒心巧克力全拆了。十几盒一个都没放过，最后等我妈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两个醉鬼和一地的巧克力。”

“你看过蜡笔小新吗？程医生，就是那个妈妈一生气头发就会着火的那个，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真的呀，我妈被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程医生，你呢？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安静呀？”叶轩城觉得总是自己说太过无趣，他试图引导程礼恒跟他交流。

无奈，程礼恒没有反应。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终于听到楼道上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叶先生，你们在里面吗？”这是刚才的物管。

“对，在里面，我们在里面。人来了吗？”叶轩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舒了口气。

外头的人大喜，道：“来了，来了。麻烦你说一下里面的情况，现在电梯维护人员和消防队的人都来了，他们可能要商量出一个最合适的方案。”

“好好。目前的情况是这样，一开始电梯故障，卡在了二十楼的位置，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电梯再次出现问题，下滑了一段，电梯里的灯也全部熄了。”

“您好，叶先生，我是电梯组维护人员，你们里面的人有问题吗？有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诸如呼吸困难，缺氧之类的问题。”

“有，有，我朋友状态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一直在发抖，麻烦快一点，至少有个灯给我们。”

“好好，您放心，备用电路马上就会启动，我的同事已经在检查机箱的情况，一定会尽快救你们出来，请再忍耐一下。”

外头的人声混乱而有序，机组人员的声音加上消防队员的声音，大家都在讨论要怎样最快地让轿厢内的人出来。

电梯内，叶轩城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踮着脚蹲着，这会儿腿已经全麻了。“程医生，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不用怕了。”

叶轩城已经没有期望能听到程礼恒的回答了，毕竟他演了一晚上的独角戏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这会儿只想快点出去能让他确定程礼恒是安全的。

“对了，能帮我叫辆救护车吗？我朋友……”叶轩城刚才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外头终于有人了，他觉得程礼恒的状态实在不好，所以最好能实现从电梯到医院的无缝衔接，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礼恒扯住了衣服。

程礼恒扯着他的袖子，剧烈地摇头，傻子都知道他这是抗拒去医院。

“叶先生？叶先生？”外头的人听到叶轩城让叫救护车的请求也着急了，“是您的朋友出事了吗？叶先生我们这儿大概还要二十分钟，他能坚持一下吗？我立马叫救护车。”

“不，不，没事了，不用，没什么问题。”叶轩城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确定，但程礼恒一直摇头，他没办法不考虑程礼恒的状态。

“真的吗？叶先生您确定不用救护车吗？”

“不用，没事儿。这样你帮我打个电话行吗？你告诉他我朋友目前情绪不太稳定，请他务必带好医用药品过来一趟。”

“行，行，您说。”

叶轩城翻了手机报了个号码出去。这是他们家庭医生的电话，那医生一家三代从医，他爸开了个私人医院，就在二环边上，除了平常医院提供的服务之外，会给VIP提供家庭医生的服务。那医生也是他朋友，最重要的是那位自从结婚就搬到这儿来住了，因为他老婆是川大的研究生，这儿上学近。

叶轩城说完这话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忽然就抓住了程礼恒扯着他衣袖的手。

程礼恒整个人身子都颤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把手抽走。叶轩城自己都有点儿懵了，他本以为程礼恒会抗拒的，结果完全没有。

两人就这么拉着手，然后越拉越平静。

外头说了二十分钟，果然就是二十分钟，电梯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叶轩城悬了一整晚的心总算是落下去了。

程礼恒应该是不适应，即使门已经开了，也还是没动。叶轩城也不避忌，大大方方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抚，然后轻声在他耳边问道：“我们出去好吗？”

叶轩城点头后，进来的是消防队员，两人最后都是被拖出去的。程礼恒是因为整个人状态还是不好，腿是软的，而叶轩城，他的腿早在二十分钟前就麻了，为了安慰程医生愣是一秒都没换过姿势，所以这会儿直接抽筋了。

叶轩城觉得程礼恒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因为被解救后的程医生没有狂喜，没有冷静，反而抖得更厉害。

叶轩城也顾不上自己那条抽筋的废腿，挣扎地蹲在程礼恒一边，还是去拉他的手。谢天谢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礼恒也没有躲开。

更感人的是他们出来的时候，他朋友穿着一身家居服提着个大药箱赶到了。

“不是你有问题吧？”医生冷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