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讨厌。往常,在这个时候,我都会躲到自己的卧室里,内心默默倒数,直到楼下的门响起咔哒声,我才会下楼,对着冰箱里和门厅的东西皱眉。
图案幼稚的毛巾,灰扑扑的棉质睡衣,不合脚的袜子,小一号的拖鞋,甚至还有尺寸小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内裤,都出自秦淮的授意。秦淮竭力让我的生活变成一场灾难,而梁忱就是他的帮凶。
我不确定秦淮是不是也喜欢女人,但他确实不喜欢梁忱。要不然也不会把这种及其可恶的工作交给她来做。
这次,我一反常态,在内心倒数到一半后下楼,叫住准备离开的梁忱。
“请等一下。”
“……什么?”她停止关门,半是惊讶地扬起柳叶眉,打量着我。
我内心冷哼,表面却不动声色:“请帮我转告秦淮一句话。”
“行吧——”她拖长了音,“请说吧。”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话语:“告诉秦淮,就说,说……”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行“吗?那我还剩下什么,就连灵魂也不属于自己吗?我停了下来,无法继续。
“恕我直言,江先生,我的时间很赶,九点整还有个会议。”梁忱不耐烦道,“如果是什么要紧事,你完全可以给老板打电话。”
我躲避秦淮还来得及,又怎么会去主动联系他。更可笑的是,半年时间过去了,秦淮对我说了数以千计的废话,其中却没任何有一句提及联系方式。
我拒绝道:“不了,转告他就行。”
梁忱冷脸等待。
我张开嘴,话语在我舌尖打转。
一分钟之后,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梁忱认定我是在愚弄她,她抱了双臂,翻了个白眼,转身。
见梁忱要离开,我开始慌张,急急忙忙道:“不,我……请告诉他,说‘什么都行’。”
梁忱愈发不耐烦,她皱着眉头:“您说什么,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要是在往常,我绝对会和梁忱吵一架,挑剔她的无礼,但现在我完全没有心情。
“对他说‘一切’,他就会知道。”我不情愿地重复。
“那好吧。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梁忱问。
“没有了。”我小声说。
“行,再见。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早晨。”她即刻离开了。
我关上门,感到全身力气被抽干。在门厅呆立了片刻才手脚并用,艰难爬上楼,跌进床里。
下午的时候,有人推我。
“起来,别睡了。”秦淮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走开。”我不高兴地说。
遮光窗帘被拉开,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不少,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
秦淮掀开我的被子,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拽起来,我倚靠在床头,顿时清醒了不少。
我盯着他邪恶的脸,看他张开嘴:“最后一次机会,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我打了个哈欠:“我不是都说了吗?”
“一切?嗯?”他低沉的声音划过我的脖子,很冷。
我拒绝思考,扭过头去不看他。
秦淮冷哼:“胆小鬼。”
我都把自己卖掉了,他还想怎样?我绕开他,从衣柜里取出紧身牛仔套、的颜色难看的头套衫。
“我要换衣服了。”请走开。
秦淮置若罔闻,我等了一分钟,见他没有反应索性除去睡衣,只剩内裤,然后飞快套上牛仔裤。我感到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戳在我身上。
“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秦淮挑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