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麟垂首盯着脚尖,语气强硬道:“我不会回去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此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多说无益,他若敢对自己动手,自己就喊人,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对烛龙教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厚,侯杰就算被抓住也是咎由自取。
无妄宗有他最宝贵的隋师兄,只要能和师兄待在一处,即使日后会被烛龙教的人骂背信弃义他也无所谓了。
祝麟虽然心思深重,但他毕竟年岁尚小,平日里糊弄糊弄师兄弟几个也就顶天了,对上侯杰这种人精到底是差点火候。
侯杰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打什么主意,虽不知道那个名叫隋简的少年怎么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但也知道强攻不可取。
侯杰深深地看了眼脾气倔得跟头牛似的祝麟,柔声道:“你会来求我的。”
再抬头侯杰已经不见了,此人能在无妄宗里来去自如,想必本事也不小,他若就此回到烛龙教去倒也罢了,若是还潜伏在无妄宗内伺机带走自己,后果不敢想象。
接下来的日子祝麟过得堪称谨小慎微,生怕侯杰趁自己一个不注意的时候搞出什么事端,他甚至连清风居都很少去了,生怕连累到隋简。
他忍得又烦又怒,憋屈得不得了,干脆化悲愤为动力,练功练得愈发勤了。
宋笑唅见他这般努力,很是欣慰,在没人看到的时候还会罕见地露出一个微笑。
隋简在老地方找到了正在用功的祝麟,几个月不见,小孩似乎长高了些,正背对着他打出一套剑法。隋简瞧了一会,从树上窜了下来,不打招呼直接使出一招“鲲鹏九霄”,跟祝麟对起招来。
祝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察觉到后方传来的剑气回手一个格挡避开其锋芒,待他看清来人后二人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十多招,祝麟呆了呆,提着剑的手猛然停下,喃喃唤了声“师兄”。
隋简见他收了招不躲不闪的等着自己砍,急忙撤回剑招,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怒道:“你怎么说停就停,万一我来不及收招伤了你怎么办!”
这还是隋简第一次对祝麟发这么大的火,祝麟有些不知所措,害怕师兄是气自己瞒着他偷偷跟宋笑唅学了无妄宗的武功。
隋简见他不语,以为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伤到了他,大步走到他跟前,脸色发白道:“伤到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祝麟一直偷偷观察他的表情,闻言讷讷道:“师兄不问我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吗?”
待隋简把他翻来覆去检查个遍,见他衣服都没破一个口子,这才松了口气,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头,佯装生气道:“你当师兄是瞎子吗,和你一块习了那么久的内功,我能看不出你其实练得是无妄宗的内功心法?”
祝麟一股脑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师兄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隋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刚想说话,整个人陡然一震。
祝麟只感觉到他突然向自己倾倒,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焦急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师兄!”
隋简瞬间神志不清,面容隐隐有些发黑,浑身冰凉,明显是中毒之兆。祝麟胆颤心惊地抱住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怎么回事,额上青筋暴起,怒喝道:“侯杰!给我滚出来!”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侯杰轻快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现在还死不了,你不如带他去医治看看?听说无妄宗的医术也十分了得呀。”
祝麟慌了神,别无他法,背起隋简就向无妄宗飞驰而去。他脚步不稳,几次险些把隋简从背上丢了下来,所幸后山离无妄宗不算太远,他径直冲到庞叶的百草居,语无伦次的大喊:“来人!救救师兄!快来人!”
周远征一把推开门走了出来,看清眼前情景,冷静道:“快把人带进屋里。”
祝麟颤抖着把隋简放到床上,那毒发作得很快,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乌紫色。
周远征边给他把脉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祝麟不好全盘托出,只含糊道:“师兄和我在后山练功,突然遭人暗算,人没抓住……我师兄怎么样?”
周远征狠狠皱眉,“情况不妙,我师父又不在,该死,这毒竟这般霸道,偏偏还吊着一口气让人死也死不了,真是歹毒至极。”
祝麟闻言脸色白了又白,“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周远征叹口气,一手挥开一个布包,上面整整齐齐插着许多根银针,“我先封住他经脉,让毒慢点发作,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抓药,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祝麟受不住他听天由命的语气,但也不敢反驳,毕竟现在他才是有可能救自己师兄的人,而自己,除了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剩下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他第二次体验到这种浓浓的无力感,上一次是自己被人点了穴道丢在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隋简和白云飞对决。
自己真是个废物。
祝麟接过周远征快速写下的药方,脚步虚浮地在院子里抓药,所幸百草居里药材砂锅一应俱全,他没用多久就熬上了药。
他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大颗大颗的泪珠和着药材熬成了一碗漆黑的药汁。
祝麟心里从未如此害怕过,心头悬了一把名为生死的刀,他怕要是周远征的药方不管用,万一师兄就此永远地离开他……
祝麟突然恶狠狠地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心道:“师兄若有事,我定要整个烛龙教给他陪葬。”
散发浓郁苦味的药汁被灌进隋简的嘴里,没一会就尽数被吐了出来,周远征一边给他擦去身上的污秽,一边飞快道:“不行,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