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似乎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在电梯里不断发出尖叫。

“你守着，我去拿应急钥匙。”陈三岩留下彭莉莉，转头跑回保安室。照理说，电梯的应急钥匙只有拥有操作证的专业人员才能用，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陈三岩取了钥匙再回到大厅，正准备开电梯门，电子屏忽然一闪，数字由“0”变成了“1”。电梯门自己开了，顾阳双眼紧闭，倒在靠门的角落，已经昏了过去。

“阳姐，阳姐！”彭莉莉扑上去，用力摇晃着顾阳的肩膀。

陈三岩赶紧蹲下，用大拇指掐住顾阳的人中，一低头才看到她的裙子底下正漫出鲜红的血。

“快！”陈三岩朝彭莉莉喊道。“快打120！”

李一帆原本在外包公司开会，接到周韵玲的电话后匆匆赶往医院。顾阳还在抢救室，刚得知她怀孕就面临流产的家属情绪非常激动，已经报了警，陈三岩和彭莉莉都被警察带去做笔录。

陈三岩被警察带走前，临时打了个电话叫邹浩来救场。这下可好，邹浩一来就被家属们当成出了气包，团团围住。

“你们平时的维护工作是怎么做的？”顾阳的婆婆质问道。“好好的上个班，坐个电梯，还能出这样的事？”

“我们的电梯一直都有按照规定定期检修，上个礼拜才检修过一次……”邹浩努力解释，声音却很快被家属们愤怒的反驳淹没。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修的，反正现在就是出了事，就是你们的责任！”吃准了邹浩脾气软，顾阳的婆婆越发咄咄逼人。

顾阳的老公虽然很担心，态度却也十分强硬。“如果顾阳和孩子没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任何事情，我都要把你们告到破产！”

李一帆刚好赶到，挤进人群，将邹浩拉到自己身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各位先冷静一下。”

顾阳的婆婆不屑地打量着他。“你又是什么人啊？”

“妈，他是顾阳的老板。”顾阳的老公赶紧拽了拽亲妈的袖子。“李总，不好意思，麻烦你还来亲自跑一趟。虽然你是一片好心，但这个钱，我觉得还是得物业来出。”

顾阳婆婆瞬间换了张脸，语气也软了下来。“哦，原来是李总啊。您也给评评理，你们公司由这么些物业管着，出这么档子事，多害人啊。”

“物业公司是我认识的人开的，我跟这些物业人员也都很熟悉，我相信他们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具体的责任划分，我们是耐心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吧。”李一帆不卑不亢，却几句话就震住全场。“顾阳这次的医疗费，和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都由我出。她从现在开始带薪休假，直到身体彻底恢复为止。”

家属都对李一帆的处理表示满意，现场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顾阳婆婆回头数落邹浩：“你看看人家李总，这才是谈事情的态度。”

人群终于散开，家属继续焦灼地等待，邹浩被李一帆拉到阳台上去吹风。邹浩垂着头，靠着角落里的栏杆，每一分不高兴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好了，”李一帆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这件事又不怪你，你气什么。”

“我今天凌晨值班，听到电梯里面有怪响，还想明天白班去跟维修大哥说的。”邹浩更沮丧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事。”

“什么样的怪响？”李一帆在外包公司待了一天，还没回过百世大楼。听周韵玲在电话里的描述，似乎是又闹鬼了。

“应该是有风灌进去了，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在电梯里说话，把郑诚吓得不行。”

听起来似乎比前面几次闹鬼都要复杂，李一帆心里大概有了底。“你也不要太自责了，电梯已经按时检修了，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的。”

“如果我能早点给维修大哥打个电话就好了……”邹浩依然垂头丧气。

“李总！”顾阳的老公突然推门出来，一脸欣喜。“顾阳出来了，人还没醒，但是没什么大碍，孩子也保住了。”

“太好了，恭喜。”李一帆走过去跟他握了握手，祝贺这位新晋爸爸。“你就好好照顾她，让她安心休产假吧，休一年都行。”

听到顾阳和胎儿平安无事，邹浩这才稍微卸下了心理负担。“走吧，”顾阳的老公赶去病房照顾顾阳，李一帆冲着邹浩略一点头，“我送你回去。”

走出医院，跟着李一帆在人行道上走了好一会儿，邹浩忍不住问：“你今天没开车吗？”

“晚上喝了点酒，没开车。”李一帆突然毫无预兆地抓起邹浩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你家也不远，我们走回去吧。”

邹浩的大脑变得空白一片。原本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指被李一帆一一扣住，皮肤亲密无间地分享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温暖的触感从邹浩指尖缓缓蔓延开，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马路上流淌着稀疏的车流，两个人牵着手，沿着人行道并肩前行。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关起来。”站在路口等待绿灯亮起时，李一帆自顾自地说。“把你关起来，远离一切危险的事情。”邹浩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脸，留下一阵火烧似的滚烫。

可是我也是男人啊，邹浩心想，我也能独自应对一切危险和挑战。但是李一帆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他的手背，痒酥酥的，很舒服，于是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回去了。”

到了公寓楼下，邹浩急着想逃上楼，李一帆却攥着他不撒手，靠着暗处的墙壁，硬把他拽回怀里。两个人停在黑洞洞的楼梯口，面对面站在一起，却看不清彼此的脸。

“你不请我上去坐坐？”李一帆问。

邹浩想他上去，也不想他上去。他怕自己手足无措，又在李一帆面前出丑。“那……你要去吗？”

“你这么不情愿就算了，我不想强迫你。”李一帆的声音微微含着笑，听起来并不生气。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搅在一起，李一帆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我们现在这样……”邹浩鼓起勇气问，“算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