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与苏珊已经分手一年零三个月。
但是唐克斯她总是觉得我们随时随地都会故地重逢,随时随地都会互通有无。
所以她热衷于翻找我的东西。直到她翻找出那本书,一打开,书里面那个逐渐长大的姑娘,用那种无害的笑容对着她笑。
她坐在沙发上,用她平时点烟的银质打火机一张张的烧掉。包括那些她看不懂的,用浅蓝色墨水写着小字的信。
我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满屋的烟雾缭绕,我开开窗户透气,“你不要再吸烟了。”
她的手指里一点橙红。在那么黑的晚上,她没有开灯,但是借着一点窗外的微光,我还是能看见,她被那种幽蓝的烟雾笼在里面,神色不明。可惜,幽蓝不是幽兰,她终究做不成一株空谷幽兰。
于是我突然一下子厌倦了,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厌倦了她卷曲的金发缠在梳子上,那使得梳子看上去更像把刷子。我厌倦了她对我的盘查,我厌倦了她做的我不喜欢的菜,我厌倦了每天都要和一个精神接近崩溃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我厌倦了每天回家都要和她说,“你不要吸烟了。”我厌倦了,我厌倦了这种生活。
她在那里嘿嘿的笑。不动。
我这个时候开灯,看见她手里捻着一根烟,桌上的打火机,以及烟灰缸里满满的灰烬。
她说,“我烧掉了你的论文。”
我有点吃惊,却还是没有动怒。“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所以请你出去。”
她还是没有动,只是妩媚的笑了笑,“还有一些老照片和信。”
老照片?还有信?
“顺便说一句,那个小贱人长得确实还挺好看。可是,她还没有成年吧?”
“你他妈的干了什么?”
我冲过去,虽然不想打女人,但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
“你个变态!你个恋童癖!”她对着我嚎叫,伸手把那只水晶烟灰缸砸到我的头上,我躲开了,但是巨大的惯性让她直接把那只沉重的烟灰缸摔到了地上,它变成了好几大块,里面的粉末和烟头撒的满房间都是。
我说,“你闭嘴!蠢货!”
那个时候还没怎么学会脏话,中文英文都是说来说去不过是你他妈的以及你闭嘴,再要么就是你个蠢货。
不过就是这样,她在那里掩着脸哭,“你不爱我。”
你又没有提出过要求,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该爱你?喜欢就可以了不是么?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就走开。
我的房间里像是下了一场浅灰色的雨,窗外的风吹起来,粉尘阵阵,整个屋子像是蹩脚的鬼屋。我说,“出去。”
“为什么?就为了那个小贱人?”
我走出去,“砰”的关上了门。我听见她在里面不停地哭泣咒骂,我走到房东那里,向她借了电话。她是一个人很好的老太太。还劝我,“这不算什么,会有比这更糟的。两个相爱的人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来习惯住在一起,你们还年轻呢。”
我谢过她,直接报了警。
后面我再也没有交过女朋友,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我不爱她。或许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了吧。
于是慢慢的就习惯了一个人。
但是自从我回来之后,自从我看见了慕容哲夫以后,我似乎就变了。
我总是想证明些什么,我总是想表示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了,我想表示我的确已经放下了。
但实际上,你越是是说自己放下了,其实就是越没有放下的表现。
我的脸慢慢的沉静下来。
难道我还是喜欢他,难道我骗了自己这么久,却还是没有骗过自己吗?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没有超出我的预料。
何家两叔侄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何濯之来看我的时候,抱着一个大大的厚厚的文件夹。
她坐到我的面前,轻轻的打开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份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报纸。她把报纸摊开,她说,“苏叔叔,这个姐姐,你认识么?”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次慢动作。
我扫了一眼标题,答她道,“这是我妹妹。”
“果然。”
她说着,捧起我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到我的手背上,“你一定很不开心对不对?”
我看她那个样子,想把手抽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只是就这样的被她握着。我轻轻的说,“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