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你真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吗?满城都是沸沸扬扬的风雨。
或者说全国都在关注着一件事。
人们总是对丑恶的,肮脏的东西充满了兴趣,越是丑恶越是喜欢,越是厌弃越是要让它在嘴唇与耳朵之间游荡。
既然已经如此丑恶了,那么便让它更加丑恶一点,变成人人嘴里的唾沫,飞舞在空气中,连空气都变得污浊,让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像是病毒一般。
我沉默了许久。
对方耐心的等着我的回答,我看见摄像头像是觅食的食肉动物一样兴奋的找到我的脸,随即是一个长长地特写,不知道这个特写会持续多久,或许他们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随时随地准备上来切进几个广告。又或许他们正在切呢,我记得直播说是直播,但现场与之前的东西会有几分钟的差。
像是时差一般,例如现在的我要是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就能直接被切的无影无踪。
仿佛是场长长地博弈,我在心里慢慢的切着自己预想了许久的一字一句。
中国到底是保守的,我们不能直播同性恋,但是我们热爱这些家长里短豪门恩怨。
我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我感到那个主持人隐藏在眼里更深的疯狂,我甚至听到身后的导播激动地攥紧了手里的稿纸。
一说到豪门恩怨,人人都像是见到了血的兽,我感觉到他们仿佛想冲上来,借着那点儿血腥味寻找并撕开我的伤口,用我的血肉去滋养他们自己惨白无味的人生。
我咬咬牙,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我的一切都将变成一场赌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敢赌,我就不该怕输。
何况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是的,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端端的母亲。。。是慕容哲夫母亲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妹妹,亲妹妹。”
“也就是说,他们本来该是表兄妹?”
我点点头,“是的,她们母亲是姐妹。”
“那么慕容哲夫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一个既是自己表妹又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孩子呢?何况她当年才那么小。”
我陡然间有一种想上去抽她的冲动。
她要是只是他表妹,他特么有必要这么恨她?这年头人的智商都喂了狗吗?
但是我冷静的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想或许这不过是她代表许多智商可能余额不足的人提出来的一点小小的问题,这种问题早点回答比之后和一群人回答要方便些。
所以我回答道,“我只是觉得,她当年那么小。她不过才十四岁,十四岁就遇见那么残忍的事情。。。”我又抽出一张餐巾纸,用纸巾狠狠地擦掉泪,“他毁了她一辈子,她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除了照片上。但是。。。。。。”
“您是说,苏端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吗?”那个女人又问道。
“是的。。。我本来不该说这个的是不是?”我其实计算过。这种事情要说的那般自然而然并且取信于人,就只能等到对方对其感兴趣并且主动提出问题了。
“不,苏哲城先生你能对苏端端为什么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说明一下吗?”
我慢吞吞的吸了口气,眼睛越过对面的女人,像是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连我都不大记得小婶婶的样子了,”我闭上眼,“小婶婶死于难产。那个时候我才八岁。”
“那么。。。。。。”对面的女人的话音尚未落地,我又慢慢地道,“小婶婶,我只记得她很温柔,但是她不开心。我只记得她长得很好看,但是她很不开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开心?”她追问着。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只是我知道她虽然不哭,但是她也很少笑,虽然看见我之后她永远都是微笑的,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是个小孩子,她不希望因为她而让我觉得害怕。”
“但是总有原因不是吗?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我真希望这女人有好好听我的话,当年我才七八岁,现在我足足有三十岁,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小男孩能知道并且记住这些?
“我。。。不知道。”我摇着头,“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讲究营养,没有胃口吃东西,就分成很多次吃,吃不下饭,就和我一起分着吃水果,和我说她喜欢吃酸点的东西所以把浓紫色的葡萄给我,自己吃那些颜色淡一点的,青一点的。小叔叔也喜欢让我和她一起玩,因为她只有在和我玩的时候会笑。”
我闭上眼,那些我以为我忘记的事情一件件的蹦出来,“她问我,哲城,你是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我淡淡的道,“我说我要一个妹妹,然后她说,哲城,女孩子是需要人保护的,你知道吗?我说,那我保护她,弟弟太吵了,妹妹会乖些。她就笑,她说,不是所有的妹妹都会乖乖的啊。我说,但是小婶婶长的这么好看,小妹妹也会很好看,好看的女孩子淘气些也比男孩子可爱。她就笑,说,就算是小男孩,对漂亮女孩子也会容忍些。我就问她,对漂亮女孩子好一点有什么不好?生的好看又不是她的错。何况她是我妹妹。”
我闭上眼,那些我以为我忘记的事情一件件的蹦出来,“她问我,哲城,你是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那个女人没有继续说话。和我当初的小婶婶一模一样。
我那个漂亮的小婶婶,嘴角歇着一朵恍惚的笑意,只是停歇在那里,并不是从那里出发的一朵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