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正中两张椅子上,右边坐着一老人家,白发,精神却很好。
曾逸扬看了她一眼,双腿弯曲,跪了,“孙儿逸扬给奶奶问安。”
“住口!你请的什么安,我看你是巴不得马上气死我!”曾奶奶一听这话,立即大怒,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将正要起身的曾逸扬又给定住了,“谁让你起来的?说,把你今天和你母亲说的话当着祖宗的画像再说一次!”
“逸扬,快给奶奶道歉,就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根本就没有的事。”旁边站着的小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朝曾逸扬一个劲递着眼色。
曾逸扬抬头看了曾子画像一眼,又看向了奶奶。记忆中的奶奶一直是这么严厉,学医也好、做人也好,除开这两样,她对自己是真心疼,有什么好的总是留给自己,别人有的他有,别人没的他也有,曾家独有的针灸手法起阳针她就只传给了自己,母亲不会、大姑不会,小姑也不会,不在了的父亲也会吧。如今,自己和成立的事情是真伤着了她,但再怎么伤,那也必须前行。
“孙儿这辈子只爱成立,只会和他过一辈子……”
啪!
四溅的瓷片和热水在曾逸扬身边炸开,奶奶愤然站起身来,指着曾逸扬的手颤抖着,上面还有水渍,“你……你这个不孝子!我……我打……死你!”
“妈!”
“妈——”
“逸——扬!”
曾逸扬跪在地上,手臂、腿上都有些疼,也不知道是烫着了还是划伤了。但曾逸扬却没空去看,他的眼前人影晃动,母亲、大姑抢奶奶去了,小姑往自己这边档了一步,也扶奶奶去了。
看着软在椅子上的老人,曾逸扬闭上了眼睛,事情果然并不是那么容易。
第五章:痛哭
片刻,慌乱的声音顿住,母亲惊喜地喊了声“醒了,妈醒了”。
还跪在地上的曾逸扬闻言松了口气,奶奶八十二岁了,还真怕气出个好歹来。
“逸扬……我的孙儿啊——”
曾逸扬眼眶瞬间湿润,手指不由得捏成了拳头,一句“奶奶”脱口而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认错,说你都是一时糊涂,一定会改!”奶奶身边一个女人身体一转,立即开口催促到。
听着大姑的话,曾逸扬鼻腔的酸意马上去了大半,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并无掐痕的人中一眼,烦闷地低下了头。
“说话啊,哑巴啦!你是不是真要气死你奶奶,气死我们才甘心,啊!”母亲放开奶奶,一步跨到曾逸扬跟前,手又扬了起来,浑身绷不住地在抖。
曾逸扬豁然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看着母亲的手。
“哎呀,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那边小姑赶了过来,拉住母亲的手,“嫂子,逸扬再不懂事那也是咱曾家的心头肉,就这么一棵独苗不能打。”
扯住母亲,小姑看着决然的曾逸扬,不断地递着颜色。等了几秒,她看曾逸扬还不开口,骤然动了怒,这都告诉他了别乱说话,还来个什么劲,当即抬脚往曾逸扬腿上踢了一下,“你到底说不说!”
“逸扬!”母亲一见小姑动腿,顿时大急,手上忽然发力,身子重心却一个不稳,连她带小姑一起往后踉跄了几步。
曾逸扬身体往上一挺,下意识就要去扶住母亲,可手脚刚一用上力,理智又让他咬牙忍了下来。
“逆子!逆子啊——”椅子上一声悲呼,奶奶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侧身、一曲腿,一声闷响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媳姚冉竹有愧,有愧啊……冉竹教孙无方,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伤风化之事,祖宗蒙羞,冉竹该死啊!”
旁边的大姑吓了一跳,身体赶紧往前一扑,砰地一声茶几被撞得退开,奶奶的头紧跟着到了,“妈!妈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想不开,妈——”
“妈——”
又是两声喊,母亲、小姑跟着往奶奶那边一扑、一跪,一人扯住一边胳膊,抱头哭了起来。
曾逸扬看着眼前一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里很不好受。他想过一旦回来有很多的责难等着自己,但哪怕是罚跪、被暴打一顿,甚至就是缺胳膊断腿也好过这种要死要活,最怕,也最不忍。
性向一事,曾逸扬身为医生,自然了解很深,这既不是早前人们认为的疾病,更不是奶奶所说的“有伤风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情之一字,身不由己,岂是区区礼法、观念所能左右的。面对不对的性别,不行就是不行,无感就是无感,即便用了药物、迷了心智,也不过是涂添伤悲罢了。
这话,曾逸扬想说;这理,奶奶、母亲、大姑他们同为医者又怎么会不懂,又何苦咄咄相逼,非要逼死了自己才心满意足不成!
不知怎地,曾逸扬心里的酸意忽然化成怒焰,疯狂的念头莫名其妙地窜了出来。
“奶奶!妈!”
“妈!清婉!”
骤然,悠悠的两声喊从外面传了进来,一女声、一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