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_归途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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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 / 2)

“又是费尔南多·琼斯?”棕发青年的眼睛促狭地眯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个浅薄的花花公子。如果不是他比别人多出一倍价钱买这些牛排,我才懒得理他。”对方生硬地说,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又一波喧哗声伴着夏威夷八月份的热浪,从敞开的窗户外涌了进来。

在弗朗西斯·康奈尔二十三年的生命里,只有那么几个值得纪念的倒霉时刻,排第一的是小学时代在大庭广众下被那个脸皱得像猴子的老修女脱了裤子打屁股,因为弗兰克偷了校长的银怀表;第二位是拎着个破曼陀铃在酒吧外面唱歌,被泼了一身的洗碗水。至于第三位,就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空气好像都变成了红热的粗糙炭粒,随着每一次呼吸烧灼着他的肺叶。喧哗的人群都熔化成一滩黏糊糊的土黄色汁液,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加仑式步枪越发沉重,好像举着个一公吨的秤砣。夏威夷的烈日犹如篝火,而他就是那只被铁叉穿起来旋转着烤熟的羊羔。围观的大兵突然爆发出一阵扫兴的嘘声,有人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臂,夺下步枪,硬是把他从校场上拖了下来。

他挣脱了对方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见鬼,费尔南多,我自己会走。”

对方耸了耸肩,随手把步枪背带甩到肩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很好,反正我又不是你的护工。”他叼着烟,语调轻快,“海因里希刚刚送给我一点‘补给品’,顺便批准我把你救下来,说再跑下去你就该为国捐躯了——操,这些该死的劣质烟草,跟杀虫剂一个味道。”他呼出辛辣的烟雾,随手丢掉了吸到一半的卷烟,“你出名了,弗兰克,现在谁都知道你惹了新来的少尉。”

他们并肩走进清凉的走廊,军营永远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气味的大熔炉:汗液、烟草、粪便、松木清漆、皮革上光剂、天知道多久没洗的床单,甚至还有腐烂的卷心菜味道。弗兰克似乎终于缓过气来,一关上门就重新开始喋喋不休。

“等我哪天做到五星上将,准会命令那个该死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学生从这里跑到费城,要是他死在半路上,我保证给他安排一场体面的葬礼。”他倒在嘎吱作响的行军床上,对着天花板赌咒发誓,“妈的,我明天一定站不起来了。我还以为林肯已经废除奴隶制了呢。”

“他是废除了。”费尔南多心不在焉地回答,忙着拆一个油腻腻的纸包,“哈,碎牛排!”

“你别的不会,就会讨好上级。”

“我没有。”对方咀嚼着牛肉,摊开双手,“说他在讨好我还比较恰当。”

康奈尔二等兵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挖苦一两句,门却砰地被撞开了,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地闯了进来,费尔南多手忙脚乱地卷起牛肉,顾不得那些油腻的棕色酱汁,随手把纸包塞到枕头下面,泰然自若地站了起来,交抱起手臂,“我没有告诉过你们要敲门吗?”

“我们又不是来找你的,琼斯!”杰克·“俄克佬”·格林希尔粗声说,这个俄克拉荷马农民在一场旱灾毁掉他的葡萄田之后就义无反顾地参了军,他的词汇永远充满了泥土味儿,并且固执地认为大至外交政策小至私人财务纠纷都可以用农场上的规矩来解决,“你怎么样了,弗兰基?我们特地来看你死了没有。”他嚷道,大嗓门把玻璃窗震得格格作响。

金发男人高高挑起了眉毛,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应该赞叹你的诚实?”

“挪过去一点,俄克佬。”那个铁灰色头发的小个子捶了一下杰克的肩膀,后者于是毫不客气地坐到费尔南多的枕头上,后者立刻露出挨了一巴掌的表情,弗兰克放声笑起来,用力捶打着床垫,好几双眼睛同时瞪着他,“没什么,没什么,”他坐了起来,假装揩眼角,“只是看见有人自作聪明,觉得好笑罢了。”

“你害得我输了五美分,伙计。”铁灰色头发的小个子说。斯蒂芬·“鼬鼠”·帕森斯的外貌足以解释他绰号的来历,尖下巴,发亮的小眼珠,警觉而略带畏缩的神态,“‘母鸡’下了一美元的注,赌你跑不完25圈,结果你他妈的让他赢了足足9美元零25美分。”

“我不是赛马,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混账。”

“你到底跟学院小鸡说了些什么,分享本地妓女的行情?”“鼬鼠”斯蒂芬压低了声音,“他可是个天主教徒,我还以为这种人已经死光了呢。你们说他会不会连这个都没试过?”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做了某个手势,大兵们交换了个眼色,纷纷会意地窃笑起来。

“我倒是很乐意在这方面‘指导’他。”弗兰克把被子卷挪到背后,舒适地靠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不过,他看起来很需要长期的特别辅导,我猜大学里不教这个,那些可怜的漂亮男孩们都过着一种惨无人道的苦行僧式生活。”

“你还没说你跟学院男孩的对话。”费尔南多又点了支烟,随手把火柴梗丢出窗外,在微微泛青的烟雾后面眯着眼。

“哦,那个。”金发的法国裔慢条斯理地说,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太深奥了,充满了吓人的专业术语,我怕你们听不懂——”

“我的天,这是什么?”俄克佬把滴着肉汁的纸包从费尔南多的枕头下拖了出来,床单上染开了一大片油腻的棕褐色污迹,后者听天由命地翻了个白眼,用力把烟蒂摁熄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

tbc.

注:

[1]1832年由JamesMonroe总统提出,原指反对西欧国家干涉美国事务的原则,也涉及到拉美国家的反殖民主义。外交方面,在二战期间发展成反对插手外国战事的中立主义。

[2]四十年代美军曾用木枪训练新兵,直至今天也还有古董店将木枪作为“军队古董”售卖。

[3]以纸箱代替坦克一事,可见威廉·曼彻斯特的《光荣与梦想:1932-1972美国社会实录》。

[4]OverthehillinOctober,overthehill的意思是当逃兵(可从多个来源查证,此处参考纽约时报)。说“十月”是因为征兵法将在1940年10月期满,士兵们以为自己到时能退役,但战争持续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长。

[5]指GeeW.Norris,美国政客,积极反战。

[6]1940年,美国国内盛行孤立主义,以至于征兵信上也不直说“士兵”(soldier),而是采取“中选人员”(selectee)这种委婉说法。

[7]第一次世界大战著名战役,法国军队在马恩河(laMarne)挡住了德军的两次猛攻。

[8]1939年流行歌,歌手是邦尼·贝克。

[9]1939年,一首名为《我们要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齐格飞防线上》(We’reGonnaHangOurWashingontheSiegfriedLine)的小曲在英国传唱,作词者是英军上尉JimmyKennedy,作曲者是MichaelCarr。这里戴恩的意思是欧洲靠英国孤军奋战撑不下去。

[10]据称是俾斯麦说的,但已无法考证。此说法有很多变体,都采取“上帝保佑x,y和美国”形式。也许源自法语谚语“上帝保佑愚人和小孩”。

第2章

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说,1940年都是困倦闲散的,你当然可以说整个世界已经烧成一锅滚烫的油,但在美国这一边,油锅乌黑的表面仍然维持着一种迟钝凝滞的平静,只是偶尔懒洋洋地泛起一个泡泡。

纳粹的飞机把伦敦炸成一片火海的时候,众参两院总算吵完了漫长的一架,同意延长征兵法一年半,让全国不少母亲大失所望,唉声叹气地把针插当成罗斯福的脑袋,在上面戳满光亮的缝衣针。伯顿·惠勒参议员(*1)郁郁不乐地对媒体咕哝说,美国青年是不会接受这种“奴役”的,他们绝对会起来反抗。但事实是,到十月中旬,报名参军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一千六百万,刘易斯?B?赫尔希(*2)喜笑颜开,好像一个为女儿主持盛大结婚派对的老爸。

“你知道,我是没什么所谓的。”弗朗西斯·康奈尔拖长声音说,他半躺在一堆轮胎上,用军帽盖着脸,好阻挡住刺眼的金属反光,“没什么人在可爱的新奥尔良老家等我,事实上,当我在征兵站签名的时候,整个街区都松了口气。这个人情冷漠的世界,其实我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偶尔偷个苹果,还有钱包,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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