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弟说我最近脾气有点大,我不以为然,直到周末邻居家的小孩像往常一样屁颠屁颠过来串门,却不像往常那样围着我打转,并且还被我的黑脸吓回去后,我才发现这段时间我的确有些暴躁。当然,我并不知道我脸黑,是我弟说的,我不喜欢小孩,所以大概只是比平时更冷了些。
我想这可能的确和祁文有关,我是说那个娘炮,他叫祁文。她被梁晔压在墙上那场景对我冲击实在有点大。倒不是因为恐同,我弟就是同性恋,但我弟人高马大,长得不说多刚毅,但绝对不娘,性格也正常,并不是说同性恋不正常的意思,反正她和祁文天差地别,估计除了手机里的小黄片,别的和直男没什么两样。男人就算被操到失神也不会有她那个表情,搭着梁晔腰的腿都抖,简直比女人还女人…何况刚来没多久就勾搭上自己的已婚老师在办公室里干了起来能是什么好东西?想到刚开学被她外表蒙骗对她抱有同学之间的好感,我仿佛吞了只苍蝇般地恶心,也许我烦躁是因为她的表里不一而大家都还蒙在鼓里,我需要一些放松。
我放松的方式无非两种,一个人去打球或者看电影,好不容易放半天假,刚好有期待的好莱坞动作片上映。
我买了顶层的座位,来得早,放映厅还没什么人,玩着手机恍惚间看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果然是她,旁边不出所料是梁晔。这下不得不自认倒霉,本来是来放松的,看来要更烦躁了。
梁晔照旧一身无趣的西装,但难得没有打领带,能看出是出来玩的。她穿了件白色的卫衣,蓝色牛仔裤,都是烂大街的基础款,却衬得她学生气很足。或许因为我早早带上3D眼镜又坐在最后实在没什么存在感,又或许情侣的眼里,即使是偷情的一对,也只看得见对方,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我。落座后那娘们一直侧着头和男人讲话,偶尔被逗笑了会虚捂着嘴,跟男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她表情变得生动很多,偶尔有已落座的观众看向她,也好像已经习惯了的陌生人各种各样的眼神,目光一直落在梁晔身上。
其实之前我很喜欢看她被逗笑的样子,特别是被人打趣时,会害羞地一只手在空中虚虚遮住半张脸,叫人要捧出心来只求博她一笑,谁让生活总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美好。
不太记得那场电影讲了什么,后来又在网上找资源重新看了一遍,讲得大概是超级英雄拯救世界,脑海中挥之不去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时扶手上来不及分开的十指相扣的两只手。那场电影被她彻底毁了。
四
二月份的南方冷意有余,到了四月份大家便都换上了短袖,整个篮球场汗津津的,到处都充斥着年轻的雄性荷尔蒙。
祁文本来不参加这样剧烈的体育活动,这死娘炮完全就是女人,有很鸡毛的什么粉尘过敏,听到我们约定这是高考前打的最后一次球,也要来过把手瘾。
我们打小组赛,她被安排在另一队,负责防守,和我一队的兄弟打前锋,我和另外两个人在边上随时接应他。
四月的天已经很热,我浑身都是汗,那娘炮比我更夸张,前襟湿了一大片,甚至隐约能看见衣服下的两点。她胸腔有些急促地起伏,被舌头舔得殷红的嘴唇微张着喘气,刘海湿得凝结成一小撮一小撮,发色更加乌黑,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要脱水了,我可不想大家把高考前打最后一场篮球比塞的时间浪费在围着昏倒的她团团转上。
不过死娘炮的耐力还不错,没喊渴也没喊累。技术一般,也许是平时不怎么运动的原因,动作有些僵硬,但好在打得专注,几次配合都能接上。这臭婆娘身上有股好闻的淡淡中草药膏的味道,跟喷了香水故意招蜂引蝶似的,让人总忍不住想往她身旁靠。
有人好几次故意撞她,她却好像对那些有意无意的捉弄和下流心思全然不知,袖子抹抹汗又继续打。我一下变得提不起精神,觉得这场比赛枯燥无味。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撞的时候,她没站稳整个人猛地扑向我怀里,我心里一紧,眼看就要撞上她立马伸手撑住了我的手臂。
我忽然怒上心头,本来手掌向上准备接住她的左手转过来用力对着她肩膀一推,吼道:“滚!!!死娘炮!!别没地方发情打个篮球瞎几把蹭!!”
她被我推得一个趔趄,完全不知道我突如其来的怒火,一脸震惊地望着我。我以为她要哭,但她脖子气得都红了,也只是那么望着我,像所有男生和朋友因为小矛盾却打了架后那样忍着一份怒意,只是眼神里多了羞恼和不解,也许还有一丝受伤。
周围的兄弟也震惊地看着我,我从没在这么多人一起玩乐的场合败过大家的兴致。何况臭婆娘的确在班里吃香,虽然长得雌雄莫辨,但顶多算有点矜贵,性格一点也不娘气,很大方,又温柔,懂分寸,懂人情世故,和她相处很舒服,所有人都喜欢她。有机灵的想出来打圆场,我不去看她的表情,也不等有人开口,扭头走了。
从小卖部回到宿舍,门口能听见舍友在讨论刚才的事情,进到房间,祁文不在,我松了口气。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骂人是我不对,我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深哥你今天怎么了?”我一进门几个人都闭了嘴,良久老小才试探着问我。
我喝了口水,“没怎么,心情不好。”
“哦,那就好……你以前不是说挺喜欢小文哥的吗,还让我们别在背后说人家娘炮……你俩怎么了?心情不好也不该乱拿小文哥撒气啊。”
“没拿他撒气,谁撞我我也骂!别瞎几儿操心,我一会儿自己就好。”我没好气地反驳。
“哦……”
“他呢?”
“谁?”老小缺根筋地看我一眼,“哦哦,小文哥被你骂了之后一直没回。要不我发个微信?”
“……不用。”我踹他一脚,“看你书去,鸡毛蒜皮的事儿瞎操心。”
一直没回,肯定又找那老流氓去了。
五
后来的整整一个月,臭婆娘一句话都没跟我讲过。我平时就不给他好脸色,上次又骂得凶了点,我知道他刻意躲我。好几次午休我不按寻常时间回宿舍就看到他床上窝出的小小一面团吸气吐气,气都还没喘匀呢就装睡,盖个空调被脚都露外面,跟个呆瓜一样。面上特意不跟我碰见,有时又要在背后偷偷看我,还以为我不知道。玻璃心得要死。果然是个女人,骂一句和你闹一年。
不过这么闹着也不是办法,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都是一个宿舍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午休特意错开时间导致我下午总是精力不济,我想也许我该跟他道个歉,只要他不要再被我看见他和梁晔勾搭在一块儿,我就把那天下午看见的场面忘掉,结束我们之间莫名其妙的矛盾。
我特意去百货超市买了两盒进口樱桃,月底,多了我实在买不起,不应季,就这两盒费得我接下来一星期都不能去网吧不能吃肉。这臭婆娘嘴又叼得要死,上次老流氓带他去那儿买水果,他乱溜达到进口试吃摊那儿吃樱桃,饿死鬼一样,吃点好吃的眼都直了,老流氓问他买这个,他抬眼扫一圈标价牌硬说不好吃。老流氓也是真不疼他,一点水果都不给买,只管操不管疼的畜生。
说实在的我有点怂,万一这女人磨磨唧唧不肯原谅我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路边小卖部买了杯啤酒下肚图个心理安慰,记得他不喜欢酒味,又在楼下吹了十分钟的风。正拐进楼道,忽然听见几声极细的鼻音。
我认识这个声音,即使它不是从喉咙发出。这声音是臭婆娘。
六
我盯着我面前两盒进口樱桃出神。
门把响了,臭婆娘回来了。
鼻头红红的,脸红红的,耳朵红红的,嘴巴更红得要滴出血来,眼神呆呆的,仿佛整个人都冒着湿气,像只无头无脑的小动物,又像朵还凝着露水的小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