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看吧……”陆岩叹息,无尽哀婉。
是啊,再等等看吧,感情这事情可以快,也可以慢,最主要看双方的意思。我不能保证历经千辛万苦而得来的爱情就会长久,也不能保证一见钟情所带来的感情就会短命,世界上没那么多东西是绝对的。
婚礼很简单,不张扬,不像迎娶新娘一样轿车一路长长地驶向交由一辈子的新家,也没有鞭炮齐鸣,更没有朋友要来,也不需要阿涛亲自去顾闫家“迎娶”,我们只是走个形式,毕竟顾闫的身体根本消耗不起。
我帮阿涛打好领带和蝴蝶领结,拍拍西装,以便更平整,笑道:“我真的好久没有想象过你会有这一天。”
阿涛低头,将下巴枕在我肩膀上,抱住我,道:“我想过。”
“我也想象过,在十三岁那年……”我说,“想象你跟林森,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中国同性不能结婚,后来才发现的,觉得这个想法好傻,但是却很真实,很渴望。”
“是啊,”阿涛说,“中国六七千万同性恋人应该都希望这一天到来吧。”
“六七千万,都是全法国的人口了,”我笑道,可是内心又升起一股热流,让我想要哭泣,“我爱这个国家,我爱这个社会,但是有时候我很失望,因为它不太待见我,甚至有些排斥我。”
“这些你就没必要跟我说了,”阿涛说,“这是你研究的领域,你自己好好研究去,希望你们的努力,能够征服更多的人心,也许我看不到那一天。”
“绵薄势力,却也图效得不太简单。”我松开他,“去吧,新郎官,把另一个新郎官请出来。”
我和阿涛到了顾闫房间的门口,“啪”的一声,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哥,谢谢你。”顾平川说。
顾闫瘦弱的肩膀在光芒下显得更加消瘦羸弱,顾平川在他身后扶着,生怕他摔倒。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哥了,弟弟。”
“你这辈子太苦,”顾平川为他打着领带,“你培养了我,却要这么早离开这里,我还没有好好偿还。下辈子,我做顾闫,你做顾平川。”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让他们听见。顾平川打着领带的动作停下,看向了窗外,我看着日光下,从他脸上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哪怕是在十多年前,他父亲死的时候,我都没见过。或者在九年前,他不辞而别,也未流泪让我看见,也未让泪水作为第二日离开的警告。
他的泪,真可贵。我扶着门沿,尽量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可是我什么也看不清,除了隔了泪水的朦胧世界。
顾平川牵起顾闫的手,一步步朝我们走来,顾闫走得有些吃力,且带着强烈的蹒跚,好不容易走到阿涛跟前,却一头栽倒在阿涛的怀里。
“顾闫,顾闫!”阿涛叫道,“你别吓我。”这一瞬,是阿涛眼泪溢出的一瞬,室内徘徊着他的余音,还未消尽——
顾闫费力地站起,深邃暗黑的眼窝中笑中带泪,紧紧地抓住阿涛的手臂,笑道:“死鬼,还不把戒指给老子戴上。”
“好好好。”阿涛拿出戒指,为他戴上了。顾闫的手也一直抖动着,当阿涛伸出手,他好久,才为他戴上。
那戒指是我订制的,上面分别刻了顾闫和阿涛的名字。就算死不能带走什么,但至少也为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亲人,留下一些短暂的纪念。
“接吻吧!”我鼓着掌。
阿涛低头,吻了下去,似乎顾闫接吻的力气都没有,但一直笑着。
我哭得不行,顾平川将我抱在怀里,亲了亲我的头发,抚摸着我的肩膀。
看着这一对新人,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就是止不住流淌。
顾闫的命不长,而我的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若是我像他一样离开世界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世界上真爱的人都能够一直走下去。
毕竟真爱显得太不容易。我看着微光下着一对新人,阳光从他们中间穿过,浮现出五颜六色的光晕,似乎铸就了来生一个内涵繁复、奇异多彩的梦。
☆、第十四章
周日那天,顾平川出去谈生意去了,说是一定要把那个店给买下来,我没有陪着他去。他说以后的供货点肯定在市中心,在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因此这一买下来,会花一个巨额的数字。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也没做过生意,未来我也不是走这一条路的,在我看来,我是一个比较懒的人,不太喜欢成天出去跑业务或者出去应酬,也讨厌生意场上的吃吃喝喝商业互吹,我就喜欢待在办公室里面,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顾闫这几天下不来床了,一天发烧两三次,时不时出现幻觉,在床上尖叫,阿涛在他身边一直都照顾着,多次安抚还不能将他脑间的噩梦驱除,而且这里时常能充斥着一种难闻的味道,因为他止不住大小便,阿涛洗衣服裤子和床单的次数恐怕是过去一整年的次数。
看顾闫这么糟糕的情况,恐怕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随时准备善后。
晚上,龚明约我出来了,说在江边的福来客栈见面。我接到微信电话的那一刻,我还在外边逛菜市场,菜市场过于喧哗吵闹,我很没礼貌地挂断了电话叫他给我发信息说清楚。
我出去吃饭了,阿涛他们还是要吃的,而且这几天阿涛特别累,照顾顾闫一丝不苟,晚上还睡不着,时不时被顾闫的噩梦给吓醒,生怕他不知不觉间就离开了人世。因此我帮他们做好了晚饭再出门。
我到达饭店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龚明早就在那里等着,而且我们并没有坐在里面,而是在外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吹吹江面吹来的凉风。不过这时候天气有些发凉了,江面的风让我感觉有些冷。但是至少这新鲜的空气能够让我更好地掌控头脑中的意识。
他早就点了六七个菜,而且摆了好几瓶未开的珠江啤酒,端坐在座位上等着,脸上一直怀着微笑。没戴眼镜的他显得眼睛大了不少,而且也显得颇有成熟的味道,还留了一些胡茬。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领带,西装被他至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