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然依然点点头,眼角的笑意表达了他的欣然之意。
陆羽将茶置于皎然前。
皎然眼角的笑意愈发充满了他对陆羽的欣赏,他见陆羽坐好,便也执起靠近他那一侧的第二杯茶,
“既然,施主已经替贫僧敬了佛祖,那么贫僧这一杯,敬的便是施主您了。”
陆羽行了个合十礼,接过茶。
还有四杯空盏和两盏茶。
“此杯,地空。”皎然缓缓托起靠近他那一侧的一杯空盏。敬重地置于刚刚敬佛祖的那盏茶旁,在靠近自己的那一侧。
陆羽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亦慢慢地端起靠近自己一侧的空盏,也缓缓放在靠近自己的那一侧的敬佛茶旁:”此杯,水空。”
皎然笑笑,陆羽也笑笑,各执一空盏。
“此杯,火空。”
“此杯,风空。”
两只盏同时带着敬意分别落于另两只空盏旁。
四大皆空,佛始其中。
剩两盏。
“晚辈陆羽,故居天门山,这一杯,敬我的一位已故挚友。”陆羽拿起那盏最靠近自己的茶,向着两侧的青山秀水,举过头顶,拜了一拜。
陆羽?
这倒是个久违了的名字。
“陆公子,这也真是巧了。”皎然笑笑,但随即亦执起那杯离自己最近的茶,庄重地行了一个礼,“老衲,释皎然,妙喜寺主持。我这杯,亦是敬一位已故之人。”
原先摆满荷花盏的那一侧桌本已是空了,然而,两杯盏又一次落回那一侧,两杯盏靠在一起,落在桌缘的正中间,盏中都装着茶——他们都深深倾注进执念或爱之物。
陆羽,释皎然。
茶学之祖,茶道之祖。
相会于此。
此刻,茶香,萦舟。
☆、『叁他』二
二
然而,一生,二人似乎都并无对彼此提及一位名为赵皎的故人。
陆羽在得知皎然的名号后就明白了,那佛珠定是赵皎相赠的,他明白皎然曾是赵皎所仰慕之人,如今以释“皎”为名,估计也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赵皎临终前将佛珠赠给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释皎然则早在听到陆羽之名后就知晓了一切,愈发地感觉到命运之异妙。
二人在分完茶后笑得甚欢,各怀心事。
斜阳日暮,虽是对彼此的身份满是怀疑与猜测,但更多的是对对方的敬重、佩服,以及欣赏。
俩人后来成了难得的忘年之交。
说来也有趣,陆羽原先是佛门弟子,但后来却还了俗,皎然原是一个富家子弟,但最终却在精通道佛墨的近不惑之年选择了皈依佛门。
原先,一僧一俗,如今,一俗一僧。
原先,都爱荼,如今,都爱茶。
吸引他们二人彼此的,本就是惺惺相惜之情。
人生若梦,陆羽和皎然总是听见一些诗友说。二人每每听到此时却总是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感叹人生似茶,历经炙烤,而后浮浮沉沉,漫出的是在时间之流中弥留不多的茶香,这种香味转瞬即逝,但终会有人懂得去欣赏你经历千番波折后的馥郁,梦是虚幻不可细细去琢磨的,但茶,是真实而触手可及的。
佛珠还是在皎然的腕上戴着,那带着“皎”字的越窑盏,还是在陆羽那儿收着。
陆羽后来在皎然与其他贵人的帮助下云游四海,皎然还将自己在苕溪那儿的一处房子赠给了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