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锅底里除了盐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放,煮得清汤寡水,他们四个人围坐在一旁,天南海北地聊着这些年的琐事。
夏见鲸仍是不怎么说话,只尽职尽责地往锅里煮菜,偶尔顾星海问到他身上,他才接两句腔,说完就又“隐身”了。
陆载坐在他旁边,很自然地帮他扶着盘子,方便他下菜。
顾星海探身抓了一把香菜,他正要往里扔,夏见鲸却猛地站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夏见鲸说:“别下香菜!”
夏见鲸坐这儿这么长时间都稳稳当当的,没想到一把香菜竟然让他激动起来。
顾星海挑起眉,戏谑道:“哟,你现在还开始挑食了?”
陆载抬手捏了捏夏见鲸的手心,拉着他坐下来。
陆载对顾星海笑了笑,解释道:“是我不吃。”
“哦!”顾星海香菜没吃上倒吃了一把狗粮,他哼了一声,忿忿地把香菜重新扔回盘子里,不爽地坐了回去。
这顿名不副实的火锅真是让人难以下咽,连夏见鲸这种不挑食并且还饿极了的人都没吃两口,陆载却吃得面不改色,桌下牵着夏见鲸的手,桌上一口一口吃干净了。
顾星海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等陆载放了筷子,他立马给竖了个大拇指。
顾星海说:“鲸仔,想去我们这儿的卫生队转转不,长长见识?”
夏见鲸无可无不可,他点点头,说:“好。”
顾星海和严正在前面带路,两人脚下生风,又在旁若无人地聊工作上的事,没一会儿就和夏见鲸他们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夏见鲸和陆载走在后面,陆载难得也沉默了,他心里一直在想刚才严正说的那种可能性,夏见鲸会是同样的原因吗?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走出来有灯光的区域,夏见鲸刚一觉得变黑了,他就习惯性地伸手去拉陆载。
夏见鲸说:“小心。”
陆载思绪被打断了,他一时有些呆愣,他偏着头也看不清夏见鲸的表情,但掌心的温度却不会骗他。
陆载说:“有你在呢。”
夏见鲸静默了好几秒,他收拢手指,用力回握陆载。
夏见鲸说:“嗯。”
陆载心里一下子就胀了起来,满满当当的全是无需言明的情绪。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不管夏见鲸是什么样的原因,他都知道该怎么带他的小狗回家。
严正要比顾星海靠谱,吃饭的时候就已经跟任军医发了信息,同时简单描述了一下夏见鲸的情况和他们几个人的猜测。
任军医原本已经歇下了,收到严正的短信后又专程从宿舍赶过来。她没穿白大褂,肩膀上扛着四颗星,遥遥地就朝他们招起手。
任军医喊顾星海和严正:“臭小子!”
顾星海扔下严正奔了过去,他对任军医说:“任姨,越来越年轻了啊!”
任军医说:“你们俩冤家,这都多少年没回院里了,不像话!”
顾星海和严正当年出柜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顾政委和严团长没少挨上面收拾,不过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顾星海也不想再提,他揽着任军医的肩膀,低声说:“任姨,不说这些了,今晚有正事儿呢。”
任军医白他一眼,朝夏见鲸伸出手,瞬间换上了和蔼的笑脸,“孩子,走,咱不理他们,你跟我进来坐坐。”
任军医到底是专业的,她带着夏见鲸进屋,没两句就悄无声息地切入了正题。
如果换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战士,或许还真感受不出来,但任军医这些别有所指的问题,夏见鲸从一开始就明白过来了。
他回国后经历了很久的复健期,最开始他是对着视频自说自话,但成效一直不大。而芮素又担心他,持之以恒地邀请他去家里,他心里觉得愧疚,便瞒着所有人去寻求了心理医生的帮助。
医生诊断他生理上没有任何的创伤,心理上也还算健康,他的情况只是因为封闭太久,不善于和人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时间是一剂良药,医生没能救他的,时间却救了他。
他先是闭塞了四年,说不出话,后来又读了四年本科,学校里他再怎么沉默都免不了与人交流,这样一正一负互相抵消,他慢慢地就缓了过来。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不再有那么多必须要说出来的情绪罢了。
夏见鲸偏头看了眼窗外的陆载,陆载表情严肃,看起来十分担心。
夏见鲸突然就犹豫了起来,他扭过头,对任军医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