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选来选去,眼看跟梁欢声约的时间都快到了,他才选定,上身一件休闲款的白衬衣,下身牛仔裤,又跑到卫生间梳了梳头发,给自己略喷了些香水,是绿叶的清新和木质香的味道,这才出了门。
到新华路口的时候梁欢声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了件半长的薄风衣,身材高大挺拔,在人群中挺显眼,正低着头按手机,陈珂一眼便看到了。
他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走近,梁欢声却像是感应到似的,抬头朝他站的方向望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对上,陈珂笑起来,冲他挥了挥手,梁欢声便点了下头,也朝他走过去。
梁欢声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地方虽不大但是环境很好,菜也很好吃,陈珂早饭就没吃,此时吃的开心,梁欢声却吃的不多。
待陈珂吃的差不多了,梁欢声说道:“陈珂,房子的事情多谢你。不过我看那么好的房子,租金是不是低了些?”
陈珂忙解释道:“我朋友他要出国,那房子空着也是想找个人帮忙看下,租给别人也是这个价了。”又把钥匙拿给他,笑道:“走,带你去认认门。”
陈珂在等红灯的间隙偷瞄梁欢声,梁欢声正在看窗外,神色淡淡的,倏忽视线扫了过来,陈珂连忙正襟危坐,把目光移向了红绿灯。
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找着话说:“你们工作挺忙?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梁欢声自嘲似的笑了笑:“以前忙,以后应该还好吧。”
陈珂随口问道:“怎么说?”问罢方想起来派出所的小王说梁欢声之前是市局刑警队的,说是工作变动,实则应另有内情,便后悔问这问题了,忙说道:“我就随口一问。工作轻松点也好,权当休息休息。”
梁欢声倒是笑了,看了看他,说道:“没什么不能问的。先前为个案子跟领导起了点小冲突,说是叫我下来磨一磨性子。”
陈珂暗自想着,这人的执拗性子这么多年倒是一点没变,从市局到区派出所,那冲突规模恐怕不是他嘴里说的“一点小冲突”了。
两人路上又聊了聊各自的工作,梁欢声仍然话不太多,但是倒也一直没有冷场尴尬。不多时便到了那处房子。
梁欢声拿钥匙开了门,里面还算整齐,他一路看到卧室,一张单人床,床上东西齐全。梁欢声视线扫过房间,注意到床脚不远处有一道浅浅的灰尘印记,不甚起眼。陈珂以为他在看床,就说:“这床上用品都是新买的,你可以直接用。”
梁欢声的目光停在他身上,突然问道:“你买的?”
陈珂被他这问题吓得一愣,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梁欢声神情莫测的笑了一笑:“我说,床上用品。”
陈珂反应过来,面上又不动声色起来,说道:“我那哥们儿的,他说感谢你帮他照看房子和猫,特意买的。”
梁欢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朋友的猫呢?”
陈珂看他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内心松了一口气,手指擦了擦鼻尖,说道:“暂时现在我家放着呢,等你搬过来我再把它送过来。”说罢又拿手机给他看昨天拍的冰冰和狗蛋的照片,介绍道:“这是我家傻狗,叫狗蛋。那猫叫…叫冰冰。”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陈珂不由一阵淡淡的羞耻感,梁欢声显然也被这一猫一狗的名字震了一下。
梁欢声说:“我等会儿回去就拿东西搬过来,顺便去你家把猫接过来吧,免得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陈珂倒是想答应,要是能留梁欢声在家吃个晚饭就更好了,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满意的,俗话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赶出去,此时他哪敢让梁欢声去他家啊,那同款的床上四件套都没法解释。忙说:“搬家挺累的你就别跑了,等你收拾好我给你把猫送过来吧,反正我家离这儿也不远,走路没一会儿救过来了。”
梁欢声便没再说什么。陈珂晚上把冰冰送了过去,出门临走的时候想再撸一把猫,笑着说:“冰冰,我走啦,快来给我摸一下。”
谁知道冰冰嗖的一下便闪开了,跳上了玄关的架子,再一扭身跳进了一旁准备送陈珂出门的梁欢声怀里。
陈珂:“……”
梁欢声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准备把冰冰放下来,说道:“我送你吧。”冰冰却不愿意下来,陈珂看着这猫的样子简直一脸的不忍直视,这还是那只高冷的猫吗!主动投怀送抱什么的女神你的人设都崩了啊喂!
陈珂赶紧说道:“不了不了,也不远,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用送。”梁欢声便也没再坚持,冰冰窝在那人怀里,倨傲的晃了两下尾巴,像是在说;“奴才跪安吧。”
梁欢声近日过的十分充实,简直又回到了刚从警校毕业那段时间,那会儿他也是分配在一个区派出所工作,每天处理的都是家长里短的纠纷,一腔热血遇上寻猫找狗、大妈吵架,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像被一团乱的毛线缠了一身,手足无措的挣扎了两回,再高昂的斗志都难免偃旗息鼓了。
但是梁欢声身上有一种韧劲,他硬是遭住了这样的打磨,他凭着那股劲儿挣去了市刑侦队,又因为那股倔劲儿从队里被撵了出来。
一桩杀人的案子,牵扯到毒品,背后好像还有千丝万缕说不清的关系。领导暗示他结案,不要继续查了,他想到受害者家属看他的那种眼神,还有当初老张拍着他肩膀说的那句“莫辜负了”,最后在办公室里跟领导大吵一架,临走还踹坏了一扇门,然后来了这个派出所。
陈珂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出现在了他面前,跑进了他的生活。
其实梁欢声自己都说不清再见到陈珂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有点抗拒,又有点期待,日子隔得太久,曾经滚烫的心事都像是蒙了层纱似的,让人感到陌生。陈珂还是跟当年一样,倒是他自己变了许多。
转学后他过了一段有些艰难的日子,那时候他妈妈生病住院了,于是填报大学志愿就选了有补贴的警校。那段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起陈珂,好像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就让人觉得快乐。
他妈妈的病需要长期治疗,梁欢声还要上学、工作,便把她送到了疗养院里。起初那阵子,虽然经济困难些,但因为他妈妈生病后脾气变了很多,他反而觉得感受到了正常而平静的生活。
他还是会想起陈珂,想陈珂在哪儿上大学,该毕业了吧,找了什么样的工作,以及,身边陪着什么样的人呢。想罢又觉得可笑,陈珂的一切,左右跟他再无半点关系了。年少时荒唐的感情,于陈珂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玩笑罢了。
谁曾想能再遇见他。
入了秋,天气逐渐凉了,连绵的阴雨断断续续,下个没完。陈珂快下班的时候外面天就阴着,雨水将至的样子,待走到公司门口,暴雨便兜头淋了下来,一个女同事瑟瑟发抖的站在房檐下,见了他手里的伞,便看到救星一般凑了过来,央他带自己一程。
陈珂有伞有车,自然乐意效劳,便搭着女同事先送她回去。谁知到了小区门口雨势越发大了,那女孩回家还有段路,陈珂只好发扬绅士风度将伞借给了她。女孩要他上楼坐坐,顺便把伞拿回去,他看天色晚了,两人又不是太熟,孤男寡女的还湿了衣服,虽则自己是个弯的,也委实不大方便,就拒绝了这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