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穿着白色病号服躺着,从他脸上的臃肿而松弛黯淡的皮肤肉眼可见他的虚弱和衰老。他朝曲照原点点头。
“照原,最近功课怎么样?”爷爷问他,语气是一贯的淡漠疏离。
曲照原很恭敬地告知他最近正在参加数学竞赛,间隙顺便参加了个英语…
“超然啊,你天天跑医院来都没时间写作业了吧?”
英语两字刚开了个头,就被爷爷生生打断。
曲照原抬眼,看着爷爷把头转向曲超然,眼神里是从未对他有过的关切。
“有啊,”曲超然笑笑,转向曲照原的时候却变了脸,“爷爷看见你容易犯病,赶紧走吧。”
“超然,怎么说话的?”婶婶连忙拍了下曲超然的肩膀。
“嗯,爷爷最喜欢你,多在他跟前儿晃晃吧,病好得快。”曲照原看了他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医院,曲照原从早上就开始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才完完整整地吐出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走到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上去等车,刚踏上台阶就看见一个人站了起来,是汤故。
他的镜片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今天出了太阳,整个天空也还是一片脏兮兮的。
汤故的头发被马路边刮过来的风吹起一绺倔强地翘着,神情冷淡沉重,更像个小老头了。
“汤故同学,我们真的很有缘啊。”曲照原朝他笑了起来。
“你肠胃不舒服啊?”汤故皱着眉头盯着他。
“我靠,你不会一直跟踪我吧?”
“滚你大爷,我没这么无聊。”汤故有点心虚,他方才不坐老爸的车回去而选择留在医院门口等曲照原,是因为想到了曲照原是一个人住的,如果生了点病可能也没谁会注意到,有点凄凉,毕竟勉强和他有点同学关系并且还亲眼看到了他进医院,不关心一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可是真等到了他本人的时候,又关心不出口了。
“你等14路吗?”曲照原问他。
汤故点点头。
两人上了14路公交车,车上人不多,但没有空位。汤故抓着门边的铁杆子站着,曲照原就站在他的身边。
汤故把视线投向窗外,看着各种商店的橱窗和招牌,明显能感受到身边某人的注视。
今天阳光好像真的挺好的。
他转过身,看着车厢顶上的一截阳光落在曲照原的眼角,把他的瞳孔照得像是玻璃球一样,然后还落在他的鼻梁,他薄薄的嘴唇上。
“下个星期要去外地比赛,王主任好像租了辆大巴。”曲照原说。
王主任就是小胡子。
“先把期初考给过了吧。”汤故发觉自己盯着他的时间过长,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快到兰苑小区站的时候,曲照原问他:“你住哪?”
“还有四五站吧,四小那边儿。”汤故回答。
“哦,我知道,我一个朋友也住那边。”曲照原说。
汤故没说话,心想,我知道。
直到下了车回到小区,曲照原才反应过来,还没问汤故是去医院做什么的。
期初考考了一天半,语数英科政史,曲照原从考场里走出来,没感觉什么难度,就是写语文作文的时候好像有点难憋,和往外挤一颗颗难产的屎似的干巴巴。
“走啊,吃饭去。”魏群从后面一把跳起来搂住他的肩膀,但由于身高不够,露出了外套袖子里面一截花花绿绿的保暖内衣。他略显尴尬地从曲照原身上下来,把自己的袖子扯了扯。
“你去吧,我回家。”曲照原说。
“真羡慕通校生啊,想吃什么完全由自己决定。”魏群朝他夸张地摇了摇头。
“主要是上次王主任发给我们人手一本的英语模范作文赏析被我落在家里了,得回去拿。”曲照原叹了口气。
魏群本来都往另一边走了,听到这又跑过来:“对了,刚刚遇到王主任,他让我和你们说,明天中午大巴就停在校门口,十二点半,别迟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