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之所以越盖越高,是因为人越来越多。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可能就容不下太多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都在发生着变化。这是一个浮躁的社会,经济在发展,某些方面却没能进步,反而迎来了倒退。
——说不定从来就没有什么进步和倒退,从人类出现至今,丑陋的影子就潜伏在他们身后,想找寻适当的时机,将人囫囵吞下肚去。
人类的违法犯罪,和食肉动物的自相残杀,还是有区别的。人和野兽不能等同,尽管在某些时候,某些人就是某种野兽。人类社会有道德和法律作为界限,如果走出道德和法律所划定的范围,那就该承担责任、承受指责。想用丛林法则来为自己开脱,是一种愚昧又残忍的行为。
沉重的负担被甩下来了,他们感到一身轻松。但是,只要他们借着镜子照一照自己,就会发现镜中是一个满嘴尖牙,面覆毛发的怪物,活脱脱一副食人野兽的面孔。
今天你吃了人,明天就会有其他的东西来吃你。弱肉强食,强者生存,这就是你所推崇的生活方式。
“你是不是还要把她送走?”走到广场上,于秋凉才如梦初醒般问道,“我跟你一起去城北行吗?”
“你怎么知道门在城北?”余夏生诧异非常,“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
“学姐说的。”于秋凉随口胡诌一句,往顾嘉脑袋上盖了一口大黑锅。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到八点,天已经黑成这样了,他还以为都到了深夜。
如果今天不把这鬼妹妹送走,那还要拖到明天,再拖下去的话,于秋凉的大休就没了。他心如死灰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再次产生了周一请假不去上学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布娃娃那件事是真的。
有些事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它们真会发生。
第27章舞者
她跳着舞,穿着一双红色的皮鞋。欢快或低缓的音乐声在室内响起,她和着节拍跳跃。红色的长纱裙,红宝石的吊坠,她周身上下萦绕着一层浅浅的红光。不知是谁在放声歌唱,总之她回过了头,一双眼笑意盈盈地朝这边看过来——
——一个奇怪的梦。于秋凉浑身一震,从桌上弹了起来。短暂的大休结束了,他又迎来了困倦的周一,这节课是体育课,他嫌冷,才下去没多久又偷偷溜了回来,披着棉服趴在这里睡觉。从梦中惊醒,也不是第一次了,于秋凉早已习惯,他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摸水杯,想到教室前面接点热水。
热水是万能的,热水包治百病。于秋凉盯着杯中那道透明的“线”,他的视线被蒸腾而起的水雾遮住了,看不太清。稍微掂量一下水杯的重量,于秋凉估计水快接满了,就松了手拧上杯盖,把它当成暖手宝抱在怀里。
夏天的时候,于秋凉喝水比较多,因为夏天容易出汗,容易缺水。到了冬天,他更频繁地跑去接热水,但通常是接了不怎么喝。对他而言,热水的意义好像仅限于取暖。他常常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用余夏生催促,就主动接热水来喝,那一定象征着他步入了老年。
教室里人不多,但也不少,他们稀稀拉拉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全神贯注地写着练习题。于秋凉缩在座位上,伸手摸了摸暖气。他妈的,暖气竟然不热。这破学校贪污公款,一定是把学生们交的钱都拿去给年级主任买秋裤了。
想到年级主任一天换一个色的秋裤,于秋凉就脑袋疼。单条秋裤的确不贵,然而年级主任的秋裤起码得有二十条。于秋凉在他身上见识到了缤纷的色彩,这名中年秃头男性,内心一定有比彩虹更加丰富的颜色。别人是越老越喜欢低调,他是越老越喜欢张扬,他的审美太过独特,于秋凉无法认同,每次看到他的秋裤露出来,于秋凉都想发笑。
由于教室里太冷,宋词然写了一会儿题,也就写不下去了。他懒得跑到前面去接热水,就厚着脸皮把手伸进了于秋凉的衣服兜。于秋凉兜里似乎贴着暖宝宝,宋词然刚一把手塞进去,就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宝贝,你里面真暖和。”宋词然一闲下来,就开始耍流氓。
“你他妈有病吧?”于秋凉一阵恶寒,“要是屁股痒痒想挨打,你就直说。”
他语气有点发狠,但宋词然不觉得他敢打人。于秋凉眼睁睁看着同桌转了个身,拍了拍屁股,造作出一副千娇百媚的姿态:“温柔一点儿。”
于秋凉毫不迟疑地从桌上抄起一本古代汉语词典,重重地砸了下去。他使出了打蟑螂打老鼠的力气,誓要给宋词然长长记性。宋词然只听风声呼啸,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躲避,于秋凉的词典就先到了,书面和他的屁股来了一场热情的亲吻。
“真打啊?!”宋词然到底是躲开了一点儿,可半边屁股仍被波及,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要从屁股蔓延到脑袋。他哭笑不得,没想到于秋凉真敢动手,看来这兄弟情都是纸糊的,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脆弱到一戳就破。
于秋凉不稀罕宋词然的兄弟情,他太欠揍了,不给个教训就不长记性,活该挨打。
见于秋凉没有反悔的意思,宋词然大概明白了,自己失去了好友的宠爱,从今往后他就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可怜小宝宝。他“嘶嘶”地抽着气,勉强坐回座位上,就在于秋凉以为他终于消停的时候,他突然怪笑着在于秋凉背上砸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也是真狠,于秋凉闷哼一声,眼冒金星,视野里好似出现了一群拿着魔法棒到处飞舞的小仙人。他本想还手,但顿了顿,忽然被气得笑出了声。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冷静一些,就此收手,省得一打起架来闹个没完。
有时候宋词然是真的犯贱,于秋凉打他,他觉得难受,于秋凉不打他,他又坐立不安。虽然于秋凉知道他没有某种奇怪的癖好,但这并不影响于秋凉认为他有病。这种病一般是闲出来的,给他两套数学题让他去做,保准他安静得像在孵蛋的老母鸡。
经过几轮骚扰,于秋凉看宋词然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头死猪。这时候宋词然终于消停了,不过他之所以消停,不是因为他怕于秋凉生气,而是因为他手冷,闹不动。
他腆着脸又把手塞进了于秋凉的衣兜,张嘴想要讲话。
“闭嘴。”于秋凉及时制止,“你要是再乱放狗屁,我就把你扔出去。”
宋词然乖乖地“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研究桌上的数学题,当真没再说浑话。
他有事可做,于秋凉却是无聊。体育课在下午第一节,正是犯困的时候,体育课之后是数学课,数学课后面就是两节自习。随着高考日期的渐渐逼近,班会居然是停了,班主任每天上完课就回家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去年的这个时候,班主任也很忙,当时他的儿子要参加高考。现在他的亲儿子已经大一了,他的几十个“养子”又要跟着大部队一起进军大学,等送走这一个班的养子养女,他又要继续领几十个孩子。于秋凉望着黑板上的“数学”二字,脑内放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考虑。班主任现在不过问他的数学了,可能是觉得他已经没救了。
于秋凉也感觉自己已经没救了,天知道地知道,他看到数学就想吐。初中的时候数学题简单,他还没觉得这学科有多讨厌,而自从上了高中,他就把数学判定为反人类的存在,坚决地将其打入冷宫,永不放出。就算高考比别人少个一百来分,他也绝不向数学屈服。安能摧眉折腰事数学,使我不得开心颜!
“赶紧写,写完我抄抄。”于秋凉催着宋词然快把最后那道题写完,这些题在他眼里像是读不懂的天书,在宋词然眼中却是基础,他们两人截然不同的脑袋,造成了他们对同一事物截然不同的认知。宋词然不情不愿地把右手从于秋凉衣服兜里抽出来,握住冷冰冰的笔杆子,大手一挥,一行潦草的字跃然纸上。
这字真的丑爆了。于秋凉看看宋词然的脸,又看看他的字,真情实感地发出一声长叹:“你这什么破字,狗写得都比你好看。”
“那你写字比我好看吗?”宋词然故意把他往坑里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