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见执明眸中闪过促狭,莞尔一笑,便起身下床,走到椸枷边取下执明的衣服。
执明蹙眉看着光着脚站在地上的人,几步走过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回床上,不悦道,“地上凉,好好待着。”
慕容离抿唇忍笑望着他,执明欺身上前,“你再这般,寡人便不走了。”
闹到最后,还是阿琼来替执明更了衣,只是前襟的那两挂穗子,仍是慕容离系上的。
宫门口的闹剧终究被禁卫止住了,那些门客、门生虽然让出了一条道,放了朝臣们进宫上朝,却仍然在门口守着,誓要等一个结果。
玄武台大殿之上,执明端然坐于王座,漠然看着朝堂之下。
因今晨在门口被堵了好一会儿,朝臣都议论纷纷,董大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掩还露,献渠公家主静静站在一旁,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原本属于谷梁大人的位置,今日空着。
孟将军自知打了人理亏,但他是谁?手握军功和兵权,他原是不怕的,打了又怎样?最多被说两句,他不信执明还敢真把他怎么着。文官和武将,自然是他这个可以镇守边关的武将更能为天权所用吧?可是,今日到底是被谷梁家的一众门人给震了一下,一群文弱书生发起疯来也是不可小觑的,他心里装着些忐忑,面上依旧不输气势的在堂上站着。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执明看了眼堂下之人,是和谷梁家交好的大臣,心中冷冷一笑,“准!”
“今日宫门之事,诸位有目共睹,”大臣虽是上了年纪,说起话来倒是激愤得手都在颤,看了眼丝毫没有悔意的人,朝着执明就是躬身一拜,“孟将军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引士子骚乱,此罪当罚!”
“你这个老匹夫,你怎么不说那谷梁老儿的人在外面妖言惑众,今日还敢围宫门,依我说,王上就该治他个藐视朝廷之罪!”孟将军怒道。
“你……”那位老臣被怼得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还好文官群体从不缺乏弹劾措辞之人,一位年纪稍轻的官员站了出来,慷慨陈词,“孟将军乃我天权重臣,既为重臣,当以身正范天下,将军用武功不向外寇,而犯内臣,乃不义,因己之过累及朝堂,是不忠,行此不忠不义之举,毫无愧悔之色,喧哗于堂,枉为人臣!”
文官啊,不愧是文官啊!孟将军脸都青了,这话说得着实是有分量啊,通篇不带一个“奸”字,却明里暗里都在说你就是奸佞一个。
饶是孟将军再怎么横,头上落了这个字,内心也是发虚的,威将军就是前车之鉴,彼君之覆辙,他还没兴趣追随。
“陛下明鉴!”孟将军抱拳单膝点地,望着执明万分诚恳,“微臣……微臣一直忠心天权……郭萁你含血喷人!”
郭萁虽然官职不高,却是心性耿直,斜乜孟将军一眼,依旧从容不迫道,“臣不过直言所见。”
孟将军脑门发胀,这个郭萁到底打哪儿冒出来的?平时站在尾列也不怎么说话,一开口就能让人吐血,“郭萁我与你素无过节,你何以冤枉我?”
“臣不过直言所见!”郭萁看也不看孟将军一眼,对着执明又行了一个揖礼。
孟将军还欲言就听高堂之上,这大殿之主终于开口,沉而冷的声音缓缓道,“滋衅朝廷命官是大罪,孟将军不会不知吧?”
“陛下……”孟将军心里没底。
“何故要如此?”
执明并未发怒,话语间却带着让人心虚的寒意。孟将军终于意识到不能再冲动,压了压脾气,转而恭敬道,“微臣不是有意为之……是……近日谷梁家的门人对臣多番出言不逊,藐视微臣,臣觉得门人之言多少也是谷梁家之言……那日臣多吃了几杯酒,恰好又遇见谷梁老儿……谷梁大人,心中不快一时起了争执才……”
“争执?何事争执?”
孟将军欲言又止,就是不肯说。
献渠家主却是拱手一拜,淡然道,“回陛下,前不久坊间传言陛下颇赞赏孟将军以军治天枢的策论,可近日坊间又有传闻陛下属意的是谷梁大人的耕种之策,想来症结大抵便是在此了。”
“荒唐!”被道破心中算计,孟将军还来不及脸红,就听郭萁又是一声斥,“圣心之尊,岂是随意揣测谣传的?”
“郭卿暂安。”执明冷冷一笑,“天枢……寡人要尔等进言献策于天枢,是为天权之安,却闹出这等朝臣相侵的笑话。诚如郭卿所言,武将外御敌寇,文臣内治粟民,文武相济,则兴国安邦,尔等不为一国一郡之百姓劳心,而为一己之私利见笑天下,置百姓何地?置天权何地?”
“吾王恕罪,臣等有负天权!”众朝臣齐齐道,请罪一事上倒是颇有默契。
“为天枢献策是寡人所提,如此倒是寡人之过了。”执明淡淡道。
“臣等汗颜!”众臣又是齐声告罪。
郭萁忽然朗声道,“陛下此法意在广开言路,然则有人盲于心,迷于利,才闹出今日文武不合之事,上之良策下不能行,乃臣子未能竖其德,既无德何以治一方安宁?”
“郭卿所言甚是。”执明截断孟将军将欲出口的话,颇为遗憾道,“孟将军,谷梁大人都是天权的肱骨之臣,无论谁伤,伤的终归是天权。此番为天枢一事,已闹出许多事端……”执明顿了顿,才接着道,“既为广开言路,寡人日前于学宫之中偶见一学子,其策论字句皆向民而生,寡人以为,当为天下读书人之范。”
此话何其明显,孟将军和董大人都是一震,只有郭萁发问,“不知是哪位学子?”
执明厉声朗朗,“丁源。”
从大殿出来,执明若有所思,骆珉道,“陛下适才所言着实精彩,为何面露虑色?可是担忧丁源出任天枢一事会被世家所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