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身边一阵微动,执明蓦地睁开眼,就见床上之人似是要醒了。
“太医令!”执明叫醒一旁打盹的太医令,“你来瞧瞧。”
太医令闻声提着箱子就坐到床边,手刚搭上脉,玉鸢就醒了。
执明在床边坐下,将他扶起来,太医令关切道,“小王爷可好些了?”
毕竟流了不少血,玉鸢头还晕着,这一动牵动伤口,疼得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玉鸢侧头瞧见执明,忙起身,也顾不得疼,因太医令坐在床边,他不好下床,便跪在床上,朝着执明一拜,眼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忧,“玉鸢有罪,但请陛下放了那人。”
执明见他面无血色,说话也有气无力,上前扶住他的手,温和道,“有话好好说,你先躺着让太医令把脉。”
玉鸢却执意不肯,晃了晃脑袋,声音都带了哭腔,恳求道,“陛下,他不是刺客,他不是要行刺你的。”
执明沉默了一瞬,朝太医令道,“你先退下吧。”
太医令瞧了瞧玉鸢,又瞧了眼执明,识趣地退下了。
“陛下……”玉鸢怯生生地唤他,模样很是令人心疼。
执明放开玉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寡人,寡人不能把他留着帝驾里,寡人已经让小胖把他押回帝都了。”
玉鸢一惊,跪着上前几步,攥着执明的袖子哀求道,“陛下……求你放了他,玉鸢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承担一切责罚?执明好笑,“行刺共主是大罪,你才多大,你能承担?”
“只要陛下肯放了他,玉鸢愿做牛做马报答陛下,只求陛下放了他。”玉鸢伏首一拜。
“寡人还以为你要替他死呢。”
伏首的身影一滞,再抬头时却是轻轻一笑,绝望亦决然,“一命换一命,又有何意义?我与迅枭生亦同生,死亦同死,陛下若肯放过我们,玉鸢感激不尽,若陛下执意不肯,玉鸢只求陛下能把我们葬在一处。”
执明静静地看了玉鸢许久,玉鸢亦一瞬不瞬得望着他,全然没了前几日的怯懦。
“生亦同生,死亦同死。呵……”执明忽然笑了,自怀里掏出一枚剑穗递给玉鸢,“放心吧,他很安全,寡人已让他在小胖的私宅中住下了。”
玉鸢呆呆地看着执明,不敢相信,“真的吗?”
执明将剑穗放到他手上,“寡人没有理由骗你。”
玉鸢的眼眶红了又红,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万分珍惜地将剑穗贴进怀里,朝执明又是一拜。
执明忙止住他,头疼道,“寡人又不是神像,别瞎拜!”
“哦,知道了。”玉鸢乖巧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我何时能见到迅枭?”
执明看着他,仰天长叹一声,“等寡人接回阿离。”
于是,那天起,执明见识到了玉鸢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玉鸢提出要想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镇门关,就不能全走官道。执明目瞪口呆地见他拿着一副标得密密麻麻的地图,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
“你的意思是陇城之前走官道,过了陇城就走小道?”
“正是,陛下请看,陇城之后的官道大多绕行,小道则可直达,但小道必然有年久失修之处,所以请陛下即刻传书,令当地主事的官员检修桥梁。”
“桥梁?你怎知有桥?”
玉鸢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曲线,“此处有河道,且为民间商旅赶路的小道,就必然有桥梁,但河道并不宽,可见不会是石桥,既是木桥,常在荒野难免失修,未雨绸缪,还是派官员检查为好。”说罢,玉鸢又指着另一处,“这里群山环绕,虽说抄小道近,但若遇山雨,恐有山洪,反到阻碍行程,就等到了那处,我看过天象再行决定如何?”
“你还会观天象?”执明讶然。
玉鸢得意一笑,“我会的多着呢!”
于是,帝驾比预计的早了六天到达岐城郡。
驿馆中,慕容离正窝在房里,炉上暖着热茶,他手执一卷,却是在发呆。
“本王的书都要被你盯出洞了。”子兑戏谑道。
慕容离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
子兑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眼前垂眸含笑的人,轻声道,“明日他就来接你了。”
慕容离愣住,疑道,“不是还有几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