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既然朝中之人已死,要把我们在琉璃的人撤回吗?”
仲堃仪抬眸盯着门生,似笑非笑,“这是自然。”
门生得令退下,只余仲堃仪在屋中出神地盯着案上的牌位,“世如棋局,谁人不是这方寸之上的一子?既已无用,又何须留作对手的筹码?吾王就是看不透这点啊……”
手指轻抚过案前牌位,暗夜中传来空寂幽邃的一叹。
岐城郡守府,虽说执明已经嘱咐过不要铺张,但毕竟帝驾亲临,整个岐城郡守府仍是张灯结彩,丝竹缭绕,好不热闹。
慕容离赴过正宴,便被执明派人送回了房。
他懒懒地窝在书案边,倚着长枕,有些乏了,却撑着不愿睡觉,他想等执明回来,一别经年,他还有好些话想同他说。
屋外忽然一声箫音入窗而来,声如袅袅飞絮,情似潺潺细流,能得如此清澈乐品,除开箫师的技艺不谈便是只有古泠箫可以做到!
慕容离怔了一瞬,此处竟有古泠箫!
门被轻轻推开,慕容离蹑着步子,悄然寻声而去,在一处假山后看到一个少年,玉色的衣衫,简素出尘,立于月色之下,阖眸吟箫。
是他?
慕容离静静地看着,今日一心只在执明身上,竟未曾注意执明竟然把玉鸢也带了。
箫艺出众,风姿不俗,喜着玉色衣衫,如今的天权,除了玉鸢,他不认为还有第二人。
那厢玉鸢一曲罢,看着遥遥孤月,蔫蔫地一叹,今日见了执明与慕容离重逢,他更想念迅枭了,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他,那小胖大人虽看着和善,也不知道迅枭那性子与他能不能相处得来,若是有他在,也可周旋一二啊……
玉鸢抱着箫,锤头丧气地坐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
慕容离缓步上前,玉鸢乍闻身后有脚步声,下意识回身,池边湿滑,脚下一溜便朝池中栽去。正常人这时只要伸个手,扒着石头也不至于掉下去,可坏就坏在玉鸢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死死抱着自己的箫。
慕容离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猛力一拽,将他拉了回来,待稳住了他,才问道,“没事吧?”
玉鸢着实吓了一跳,紧紧抱着箫,抬眸就见慕容离,不禁又是一惊,愣了半天才退开一步,朝慕容离恭敬道,“玉鸢拜见慕容国主!”
慕容离淡淡地笑了笑,“无需多礼。”
之后便是一阵寂静,气氛一时尴尬。
默了许久,慕容离才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玉鸢一愣,回道,“国主有所不知,玉鸢是以质子的身份入的天权,天权律法,质子是不可以离开帝都的,玉鸢能随王伴驾,已是陛下恩恤,莫郡候让我扮作侍从,故而未曾入席。”
慕容离看了眼他怀里的箫,眸中泛起一丝眷恋,“这把是古泠箫。”
提起箫,玉鸢就笑了,“听陛下说,国主也有一支。”
慕容离点点头,“留在天权宫了。”
他的箫,他的心,都留在天权陪着那人了。
“执明他……为何要你来天权?”慕容离忽然幽幽道。
玉鸢愣了愣,答道,“那是因为……”
“阿离。”
话被打断,玉鸢回头便见是执明,笑着行礼,“陛下。”
执明朝他笑笑,走到慕容离身边,“外边这么冷,怎么不好好在屋里待着?”
慕容离看了执明一眼,别过头,“闷得慌。”
嗯?执明愣了愣,微眯着眼打量慕容离,忽而唇角便漾开一抹笑,他将慕容离揽进怀中,在他耳边调笑道,“那……寡人今晚陪慕容国主解闷可好?”
玉鸢的脸刷地红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绞着手指伫在原地。
慕容离眼角扫过玉鸢,玉鸢尴尬地朝他笑笑。慕容离轻轻挣开执明,幽幽丢下一句“随你。”转身便走了。
执明瞪了一眼玉鸢,玉鸢一脸莫名其妙,两手一摊表示不懂,执明眼见慕容离快走远了,朝着玉鸢扔下一句,“寡人改日再和你说。”便匆匆追去。
玉鸢眼睛滴溜溜一转,最后放弃似地摇了摇头,天知道执明要跟他说什么?这中垣共主也真是怪,前几日的威风凌凌哪去了?他怕是遇见了假的共主吧?耸耸肩,玉鸢抱着箫转身,准备再寻个安全点的地方去想念他的迅枭。
“阿离,阿离……”执明一路跟着慕容离进了房,待房门一关,立马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将慕容离一把箍进怀里,温热的唇摩挲着他的后颈,霸道又孩子气地嘟囔道,“别想逃。”
一片寂静,慕容离一言不发,直到怀中双肩隐隐微颤,执明一愣,紧张地立马扳过慕容离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慕容离忽然噗嗤一笑,执明松了口气,忽又委屈地瞪着慕容离,慕容离眉梢一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