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_(魔道+渣反同人)【柳澄 追凌】凌云桐柏志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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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1 / 1)

江澄醒来时已过了午时,这几日他和金凌住在一处,每日仅过了戌时就要被金凌推着去睡觉,他不忍辜负金凌难得的一片孝心,虽早早上了床,却还是成夜睡不着。江澄已不知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白日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一整天都枯坐在一处只为看太阳东升西落,可入了夜,他总是眼看着月亮从窗台的这头升起那头落下,脑子里乱糟糟地闪现过无数个互不相干的念头,过去的万千荒唐事,再也回不来的故人,前半辈子每夜被他细细咀嚼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了无滋味。

在他过往的记忆里,拂晓的天色时而是虾青色的,时而是蟹子红,今晨却是碧蓝的,他靠在床栏上看着那轮月一点一点敛进空中,直到辰时已过,他终于有了些许睡意,闭上眼睛做了无数个乱梦,比一夜不睡还累。

金凌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一天也没见人影,半大的小子了,江澄倒也不担心,自己寻了家酒楼用午膳。已过了饭点,酒楼里只江澄一个客人,他点了些许酒菜便上了二楼,自己独占了一桌靠着窗子的雅座,窗外柳树一团氤氲的绿色,兼有着点朦胧细雨,街上少有几个行人,却有许多站在房檐下卖杏花的老妪。

凌云菜他吃不惯,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只是这酒楼里的梨花酿清甜可口,江澄就着盐炒花生米一杯又一杯地喝起来。

目光一转,街上有一白衣男子撑着油纸伞翩翩行过,那身形卓然挺拔,步履轻健,宛如谪仙,所经之处行人皆侧目,正是柳清歌。

江澄对此人多有好奇,眼神不由得追着柳清歌而去。只见那柳清歌在一处商铺前站定,犹豫了片刻,挑起了门帘钻了进去。江澄眯了眯眼,隔着老远探着身子仔细看那商铺的匾额,原来是个当铺。

想到柳清歌昨日那句“欠你的银子我会还你”,不由得微微一哂,他捡到柳清歌时他浑身上下除了一把乘鸾剑再无他物,他还有什么可拿当铺典当的?那身衣服?还是头上的木钗?总不能把剑鞘上的宝石抠下来罢。

片刻柳清歌便从当铺里出来,那神色似乎是有些难过,手里还捏着一张当票。江澄扫视一眼,柳清歌那身衣服还穿在身上,木钗也在,乘鸾也当真没被当出去,江澄目送着柳清歌消失在街角,一时来了兴味,放下筷子叫了小二算账,下楼直奔刚刚那当铺。

且说那当铺的掌柜前脚送走了柳清歌,转头就对店里的小二笑得得开了花:“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那些个看起来不缺银子的富贵哥儿顶顶是好骗,成色这样好的玉佩,三两银子没让我费力气就当给了我,他回头再来买,我三十两都不卖他!”

那掌柜的话音未落,一声冷哼如落雷从他身后响起,一转身一抬头,门口斜斜倚着一个俊美无双的紫衣公子,抱着剑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柳清歌幼时就被送到了苍穹山上,苍穹山从不缺银子,掌门和峰主又待他甚厚。

待他当上了峰主,缺什么了只需一句话,自有安定峰的人妥善解决,柳清歌宛如一个养在深闺的富贵人家的大姑娘,向来有眼不识黄金白银,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玉佩值多少钱心里也没个数。而江澄却不一样,江家客卿门生百余口,加上家奴仆从医师厨子,上上下下得有千张嘴嗷嗷待哺,全靠他养活,自己便是半个商人。

江澄昨日经了和柳清歌的那场对决,心知柳清歌这人虽脾气大了点,太不知好歹了以外,却是个值得结交的爽利人,更何况柳清歌的修为还高上他一层,这样的人被市井小民如此欺负,倒让江澄有些不舒服。

落座,看茶。

江澄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碗闻了闻,是上好的碧螺春。他抬动眼皮,见那掌柜的和小二垂手站成一排,惴惴不安地陪着笑脸,那架势,仿佛他江澄是个街头恶霸要砸他们店一样,但若是江澄面前有面铜镜让他将自己瞧上一瞧,可能哪怕是江澄自己也要高呼,这眼神,这表情,可不就像个恶霸么。

江恶霸也不多言语,喝饱了茶,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往那梨木桌上一拍,店小二和掌柜的循着那声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是十两银子,我要刚才那位公子的玉佩。”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红烛蜡泪,室内一片灯火通明,灯下江澄把玩着玉佩,那玉雕琢成祥云的形状缀在一条用旧了的如意结里,其色如绿水结成,触手温润,略一敲击便发出清越的鸣响,虽不是什么绝世神器,却足以看出这玉跟了主人极久。

物件跟人时间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就这样当了当真可惜,更何况那如意结被原主人摩挲得表皮滑亮,一看便知柳清歌有多珍视这东西。江澄本打算回了客栈便要将玉还给柳清歌的,柳清歌却不在房中,于是江澄便在客栈大堂里等着,直等到夜幕四合柳清歌也没回来。

到了亥时,江澄还是没等到柳清歌,却等到了一日未见人影的金凌,金凌回来时还挂着笑,那一幅满面春风的模样在看到江澄时便僵在了脸上,这几日金凌似乎有些神秘,每日早出晚归连饭也不陪他用,偶尔见了金凌随口问起这几日在做什么,金凌支支吾吾只说去山里采风,江澄唔了一声没做他想。

金凌今天和蓝思追在山里玩了一整天,看到江澄还以为他是在等自己才没睡,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是陪舅舅养病,见蓝思追才是顺便的事,看舅舅一个人坐在那儿形单影只,金凌觉得老大不好意思,也不忙着催舅舅睡觉了,问小二要了一些宵夜,扯着江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金家的闲事。

且说到金家那几个多事的旁系叔伯,金凌眉头一皱道:“前几日他们又来送了几车画轴,非要我把亲事先定下来,我才多大?还未到弱冠就想着要我传宗接代,简直烦不胜烦。”

江澄低头抿茶:“呵,我看这回你那几个混账叔叔说得倒也不错,再说你也不小了,你好些个同辈人比你还小呢,人家都已经当爹了。”

金凌翻了个白眼想说你不也没成亲,终是忍住了,他愁眉不展道:“可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舅舅你有所不知,那几车画轴里有半数是聂家的女修,他们几次三番地来,全在说聂家宗主他堂妹的好话。”

江澄闻言冷笑一声:“这聂二倒是打着一手好主意。”

自观音庙那一夜,所有真相大白于天,金家和聂家的恩恩怨怨剪不断理还乱,直到今日两家也还是不尴不尬的。这三年里,兰陵金氏式微,清河聂氏却渐渐起来了,只是金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有他云梦江氏在后撑腰,金麟台颓败也不过一时而已,那聂怀桑是个机灵人,不与金麟台结仇反倒要结亲。

让金凌与清河聂氏结为秦晋,也是未尝不可,但到底还是要看金凌自己的意思。

金凌边说边摇头:“据说聂宗主那堂妹貌若无盐,啧啧,我才不娶呢。”

江澄道:“胡说八道!这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你看那聂二也是相貌清隽仪表堂堂,他堂妹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金凌道:“再好看我也不干,让我对着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行三拜之礼,只想想就别扭得很,不明不白就娶亲,迟早要变一对怨偶。”

听到“怨偶”二字,江澄眼皮一动,金凌的模样在烛火下渐渐与记忆中的江枫眠重叠,一闪就没了,他揉了揉眉心,只说:“多说无益,此事容我和你的叔伯商量过再议。”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从某一天开始,江澄最讨厌的事变成了做梦,他不知道多少次看着自己在梦里一遍一遍地重演他记忆深处最痛苦的记忆,阿娘,姐姐,魏无羡一夜又一夜轮番在他梦中身死魂灭,还无数次看到那夜观音庙的雷打风吹,梦魇夜夜提醒自己,三十来年他江澄拼尽了全力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哪怕是在梦中,江枫眠始终从未出现,连一个背影都不与施舍。

细细想来,他尚在年少时见到江枫眠总是怯怯的,连头也不敢抬,十几年过去了,记忆中本就不甚深刻那张脸早变得陌生得很。

江澄今夜做了一个难得的好梦,梦里有田田莲叶碧波万顷,两岸垂柳如云,飘絮如雪,他变成了孩子的模样,虞夫人牵着他的手走在长长的坡道上,他在梦里心知是梦,却贪恋着手里那一点点的温度不愿醒,只随着虞夫人走了很久很久,他喃喃道:“阿娘,你又来看我了。”

虞夫人道:“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

江澄不答,只是苦笑,攥紧了握住阿娘的手。

哪怕是梦也很好。

天色很淡,有云丝轻轻掠过,路的尽头有人的身影渐渐清晰,长身玉立,如儿时所见一样高大挺拔,江澄失声喊道:“爹爹!”

嘴唇和声音皆是在颤抖。

一双手从肋下穿过,他身体一轻,原是被眼前人抱了起来,江澄身体蓦地变得僵直,连动也不敢动。

江枫眠浅浅一笑,轻唤了声:“阿澄”

江澄没有半分犹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攀上了江枫眠的脖子,正如他从小就想做却又没机会做的一样,他把头埋在江枫眠的颈窝里,伤神道:“爹爹,我好累。”

江枫眠的声音如在耳畔:“既累了,便舍了江家罢。”

江澄摇头:“不行,这是爹爹和阿娘留给我的江家,我舍不得,也放不下。”

江枫眠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时而远时而近,他知道他是要醒了,拼命地抱着江枫眠的脖子不肯松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阿澄,你放下执念,爹爹只愿你一生遂意……”

江枫眠又说了什么,他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