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要走,金凌哪肯作罢,翻跃到柳清歌身前拦住他去路,不容柳清歌置喙提剑便上,直指门户,柳清歌偏头躲过,迎上了金凌更猛的攻势,金凌自任家主以来,修行一天也不敢懈怠,此时剑花缭乱,动作行云流水,同辈人多望其项背,世家长辈也多不是对手。柳清歌与江澄有约在先,任金凌步步相逼,只步步后退,终是被逼得急了,才以剑鞘挡格。
金凌高声道:“拔剑!”
少年人心比天高,又偏爱争强好胜,金凌招招凌厉,即便是柳清歌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实际上他有心与金凌再战,可始终不愿与江澄失约。
金凌见状,狞笑一声,用剑直直向柳清歌眼睛飞去,心想如此便可逼柳清歌拔剑,却不想一声破空之音,有紫光带着银电疾驰而来,蛇般缠在岁华剑身,制住了金凌狠戾的动作。
金凌大惊失色,不由喊道:“舅舅。”
金凌整个人被紫电掀翻在地,半边胳膊被电流燎得酥麻,江澄从一颗梧桐树上飞身而下,方才他就站在树杈上看了全程。
江澄狠狠瞪了金凌一眼向他走来,金凌心知理亏,默默从地上爬起来。
江澄看金凌低着头不敢看他,一声冷笑,阴阳怪气道:金凌,你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金凌缩了缩脖子,没有吱声。
江澄厉声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那声“拔剑“我在几里外都听得到,现在莫不是哑了?还嚷着让前辈拔剑,你可是有让乘鸾出鞘的那本事?”
江澄几句话就将金凌数落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还欲再言,柳清歌走上前道:“江晚吟,罢了。”
金凌心里堵着一口恶气正无处发泄,抬起头双目赤红地冲柳清歌顶到:“我舅舅教训我是我家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澄闻言怒火更翻上了几分:“你小子不要太不知好歹!”
金凌又是气恼又是伤心:“是,是我不知好歹,可还不是学的你,你为了一个外人,三番五次来教训我,可你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到底我是你外甥,还是他柳清歌是你外甥。”
江澄不防金凌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他意识到金凌似乎特别讨厌柳清歌,又不好细问,金凌见他迟迟不答,剁了跺脚,甩袖就走。
江澄看着金凌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子这几年脾气好了不少,我只当他长大了懂事了,现在看来,还是那副老样子,”转脸看见柳清歌,只觉得老大不好意思,歉然道,“柳峰主见笑了。”
柳清歌道:“无妨,少年郎血气方刚罢了。”
江澄点了点头,问道:“金凌这小子,你看如何?”
柳清歌略一沉吟:“基础扎实,身手迅捷,这个年纪实属难得。”
末了,又补上一句:“照这个势头,五年之后,怕是不输于你。”
江澄“哦”了一声,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金凌初长成。
忧的是金凌这一身锐气不知收敛,先下又长了本事,日后再难敲打,哪怕修为再高以后的路亦是难走。
所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即是如此,他江澄比谁都清楚。
今天天气甚好,柳清歌本打算等金凌走后与江澄再比试一场,见江澄锁着眉又开始不知在想着什么,山里只他二人,可江澄眼睛里心里永远只有那个他进不去的世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柳清歌看了眼山里的浮云,淡然道:“下山罢。”
从山上回镇便要穿过主街,天渐渐热了起来,午时街上人甚少,躲在树下纳凉的却多了起来,江澄迎面见了好些个人都换了麻衣,他和柳清歌修为深厚,夏不畏暑冬不惧寒,一年四季俱是长衣加身。
路上经过了一家绸缎庄,江澄停驻了脚,望了眼柳清歌道:“进去瞧瞧。”
柳清歌点头跟了进去,甫一进去,皱着眉头差点后脚就出来了。原来这绸缎庄里俱是女子,不大的门店里笑语盈盈,暗香浮动,那店里立着几块成段的布匹,最便宜的麻料和上好的云锦织缎俱有。
柳清歌随着江澄走,看他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脸上表情如常,柳清歌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哪里不对,四下一望,见几个女子低低吸了一口气,猛的将身子背过,耳根红得厉害,原是在偷看他和江澄。
江澄停在一面白色闪水波金丝纹的云锦织缎面前,头也不回道:“莫怪她们看你,乡野女子没见过世面,更没见过男人逛绸缎庄。”
这一句话用上了点内力,除柳清歌外无人能听到。
柳清歌“嗯”了一声,道:“你要买布?”
江澄回身,勾唇一笑,笑里尽是得意不需言明:“不买,只来看看我江家的生意。”
柳清歌一怔,那门口的匾额上就写着“云梦绸缎庄”五个大字,他倒没有多想。
原来云梦江氏的势力在这个世上如此之大,连一个偏远小镇都能见到江家的铺子。
江澄信步在店内走了一圈,来到柜台前,向那小二晃了晃腰间的九瓣莲花铃,小二愣了愣,倒是一直躲在柜后算账的掌柜的看到了,连忙叫人将江澄二人引进内厅,上了好茶小心伺候。
柳清歌喝着茶,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澄与那掌柜的攀谈,江澄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脸上的表情亦不多,江澄一一过问了店里的事,每月能进几钱银子,此处什么布匹最好卖,地租一个月又是多少,官府可有为难生意,可有地痞流氓来店里寻衅滋事等等问题问得事无巨细。那掌柜的是个机灵人,一一对答如流,江澄脸色稍霁,喝了盏茶道:“店里可有成套制好的衣服?”
掌柜的道:“有,却不知宗主要什么料子,什么样式。”
江澄道:“那面墙上挂的白色闪金线水波纹的云锦织缎,我瞧着就挺好。”
掌柜的道:“那敢情好,正好裁缝刚做出了一身,做得大了我还愁卖不出去,宗主身量高,穿着兴许正合身。”
江澄道:“不是我穿,给他的。”
柳清歌喝茶的手一顿,江澄指的人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