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_伏茔之花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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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1 / 2)

林绊像是怕踩到自己影子,又像是躲避着夕阳一般挨着房屋的阴影走着。身后窃窃的声音像是蜻蜓发出的嗡嗡声响,追逐着他拐过墙角背后。

曾经的那段经历让他太懂得分寸,他知道怎么应对才能不碍人眼,怎么才能最快平息争端。是忍受,是无谓,也是放任。不去在意自己,不想着保护自己,不抵抗不维护不争辩,那么,就不会感受到难堪和痛苦——这是他很久以前便悟出的诀窍,同时也赖以生存至今。

“天好黑啊,估计马上就要下雨了,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暴雨。”

“好烦哦,又要下雨了,我好讨厌黏答答的感觉。”

两个形色匆匆的年轻女孩像是骤雨前夕蹁跹的花蝴蝶,细碎轻巧的脚步声和撒娇似的抱怨声从林绊耳边像一阵风飘过。林绊驻足,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宇,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了一片皱巴巴的云层,像是一面被慢慢拉上的厚重帘幕。

会下暴雨的明天就是他结束独守空店的日子。因为在家静养的张婆始终闲不住,执意要回店里。但林绊明白这其实是张婆的一种善意,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处境太过困窘和孤立无援。

当初医生考虑到张婆的年纪,于是为保险起见老人术后留院观察了一段时间,而苏茔则在上课之余则寸步不离的呆在医院陪同老人,于是茗茶店便被张婆放心的全权交托给了林绊。

尽管林绊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特别是关照自己的张婆,但事实是没有张婆坐镇的店,又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致使无人上门,生意冷清。可即便每天门可罗雀,林绊也日复一日的仔细打扫和分拣干货,毫不懈怠。

一想到张婆明日便会回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给店里造成的损失也会有所缓解,林绊忍不住从心底松了口气。

天在这个时刻已变成黑压压一片,风雨欲来的磅礴之势显然是不可抵挡。这般厚重深沉的天幕即便骤然有一道霹雳轰鸣而出也不足为奇。

然而,林绊看着头顶的晦暗,神色发怔,一瞬间眼中原本的微弱亮色寂灭下来。他在黑云压顶的天幕下孑然独立,眼神里渐渐透出一种被雨打湿般的浓烈情绪,像是悲伤哀恸也像是惊恐不安。然而下一刻,他忽的眼神一动,收回了视线。

林绊想起窗台上还放着那盆白茶,而那破旧松垮的窗台早已腐坏乃至不堪支撑,骤雨狂袭之下必然再也承受不住花盆的重量。

那盆白茶……是他唯一带回这个小镇的东西,经由那些特殊肥料小心养育后的茶花有着最为鲜绿的叶子和最为饱满纯粹的花朵。

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抄了田野里崎岖狭窄的小道,拐了几条蜿蜒的捷径才得以站在那扇生锈的铁门前。

雨水这时候依旧迟迟未落下,四周恍如沉沉黑夜,沉重压抑。

林绊吱嘎一声推开铁门,下意识的抬眼望了眼被树枝掩映的二楼窗户,眼角余光里有一小团白色,像在昏暗中从窗台上探出的一张煞白的脸。

“啪——”

手中的钥匙落在了坚硬的泥土地上,发出仿佛什么东西迸裂的微弱声音。

林绊全身大震,猛然睁大眼睛,惊骇失色的牢牢盯住那盆在风中摆首的白茶,可那花也只是花罢了,结出的硕大花朵微微晃动,低垂枝头。

半脱落的陈腐窗台把那一盆纯白的茶花,以及它背后那片浓厚而无法窥探的黑暗四四方方的框起,就好像是一张冰冷,阴郁,怪异的相片,更像是……那个人存放骨灰的格子上贴的那张黑底照片。

林绊深深吸了口气,那一刹那种令头皮发麻的颤栗还未完全消散,心脏还在剧烈冲撞胸腔,他俯下身,颤抖的手指捡了两下才把钥匙捏在手里。

蒙昧的光线是摄人心魂的魔障,就在刚才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一天,看到了从窗台探出的那一张惨白绝望的面孔。

他知道,是那场烙印一般的梦魇借着这场暴雨在记忆里彻底复苏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过去的数月间,得到善意和帮助的他变得狡猾贪婪起来。他渐渐开始思考自己,不由自主的关注苏茔,而几乎忘了自己曾是怎样卑劣的让善待过自己的人陷入绝望和毁灭,也忘了自己回来这个小镇的原因,甚至还有过一瞬间的念头认为自己也许可以就这样普通生活下去。

然而心底蛰伏积聚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借由此刻的契机喷薄而出,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明白自己将永远不可能摆脱十年前的那个噩梦,他也永远别妄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冰凉的钥匙硌抵在林绊的手心,他浑身细小的颤栗终于平息下来,又成了那一个裹着冷漠坚硬外壳的林绊。

他收回视线,面色如水,向着那一幢漆黑天幕下承载着他的梦魇,以及透着某种不详的破旧房子走去。

没错,那个窗台后面已经再也不会出现那个男人的阴鸷的眼神,狠厉的面孔以及可怕的狞笑。是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死去,直到不会呼吸,直到身体完全冰冷,直到屋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是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不会再遭受到那种禁锢和虐待。

当林绊变得一无所有那刻起,他就应该也自由了……

钥匙插入生锈的孔中,扭转间发出陈旧的咔哒响声。

林绊开着门,情绪起伏动荡间转换过各种念头,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划过一张酷似倪念幸的脸颊,继而又闪过苏茔认真的面孔。林绊皱眉,鼻尖是混杂子在空气中的浓重湿冷气息。

“咯吱——”

暗色的老旧木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声音,像是二胡最尖利的那一声嘶叫。

然而,刚走进屋子没两步,林绊忽然脚步一顿,抬眼向里面看去。多年牢狱生活经验使得他迅速而敏锐的察觉到了某种异样——太安静了。虽然没人的房子一贯比较寂静,但眼下的这种静却于平日里有点不同,硬要说的话,是气息。

神经敏感的林绊异常熟悉这一座空房子,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一幢破旧阴森的空房子里似乎混入了什么陌生人。可即便察觉到有人侵入了这里,林绊也只是犹豫了一瞬,接着还是不疾不徐的脱下鞋子,踩着那双洗的发白,并不合脚的旧拖鞋,像往常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里走去。

这徒有四壁,空无一物的房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因为他在这个小镇中令人忌讳的身份过往,这座破房子理所当然的被这个城镇的人们厌弃。由此种种,林绊不明白这擅入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要偷偷潜入这里?可是不管为了什么,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胆敢闯空门的人必然怀揣着某个不同寻常的目的而来。

林绊知道这个镇子上排斥厌恶自己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不知道会是谁,也想不到会有谁居然会憎恶自己到不惜闯入自己家的程度。

就在一个答案从林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瞬间,他所经过的一扇半掩的门后骤然有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猝不及防的猛然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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