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唐宇晴的下一段话让他不得不直面不安。唐宇晴紧盯着他，话音流露出不受控制的颤抖:“通话记录显示，这几天雨柔还和你有联系。对于她跳楼这件事，你给解释一下。”
陈曙想，其实也没什么解释不解释的，无非就是腻了就掰了呗。但是，对着唐宇晴，他说不出来。
陈曙只看着唐宇晴紧握住依旧套着粉色外壳的手机。这个手机是唐雨柔的，已经摔坏了，四分五裂，现被人生硬地拼凑好，套上外壳只看背面的话就宛如未曾从高空坠落。卡早被取了出来，医生也是通过手机卡上的联系人信息才找到他们。
“我从没想过她会这样。”唐宇晴目光锐利，像审问犯人一样盯着他。被人这样盯着让他浑身不是滋味，仿佛他杀了人，是个罪犯，但是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他今天自见了唐宇晴后大脑便一直迷迷糊糊的，不听使唤。
他看着唐宇晴张合尽显风情的嘴，对方的样子在怒火中烧中化作了一朵红艳艳的玫瑰，只对他陈曙散发出诱人的馨香。
要是能一亲芳泽该多好！陈曙心一横，颇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凛然。他拉着唐宇晴奔赴洗手间，唐宇晴一愣，便受他所制。咔嗒一声，门被反锁。陈曙按着唐宇晴的肩膀，脸凑过去吻他，唐宇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拳捶在陈曙右脸上。陈曙闷声一哼，眼睛被揍出了生理盐水，嘴角也马上流出红色液体。
“给我老实点！”唐宇晴瞪着他，陈曙也回看对方。唐宇晴的眼神中只有丝丝愤怒，没有惊讶，陈曙发现后有些不知所谓的欣喜。
陈曙看着唐宇晴胸口一起一伏，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连带着把满嘴咸腥也咽下去了。
唐宇晴自然是看到了这幅场景，气得咬牙:“怎么会喜欢你！”
陈曙耸耸肩，颇有些得意:“这你得问她们。”
陈曙自认风流倜傥，身边的莺莺燕燕总是不请自来，他自然是照单全收，只是从没将她们放在眼里——这些掉价儿货自然是比不上他花心思追的女孩儿。不过到底没多久，那些他费了心力去撩的女孩儿，他也腻味了。他的热情比谁都高，冷得也比谁都快。
“不过那证明哥有魅力，”他补充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滴。”他眨眨眼，深情地看着唐宇晴。这是他一贯撩女生的手法。
“事实证明她们集体眼瞎！”
这个充斥污秽气味的地方唐宇晴一刻也无法再待下去，拉住门把时手却顿在上面:“我先回去一趟，你要是个男人的话，我希望我来的时候你还没离开。”
陈曙看着唐宇晴急匆匆地离开，心想他肯定是被自己电到了。转眼眼神却暗淡了下来，一脑门儿想着怎么处理这破事儿。这真的是祸从天上来，他想。
唐宇晴回到医院的时候唐雨柔的手术已结束。她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没醒过来。陈曙站在ICU门外看着由远及近的唐宇晴。换了衣服的唐宇晴全身有一股清香，这股气味仿佛冲淡了无处不在的消毒水的刺鼻气，陈曙又看看他提着的保温饭盒，肚子也有些饿了。
“雨柔还没醒，但是已经没事了。”尽管这句话他在电话里已经告诉过唐宇晴了。
“嗯。”
“……咳咳……那个啥，菜挺香的哈！”陈曙不争气地直想咽口水，借着说话的劲儿转移注意力。
“喏。”唐宇晴把保温壶递给陈曙，“吃完好上路。”
陈曙眼睛立时亮了起来，连忙接过，也自动屏蔽了那句话，直说够意思。
他直接靠在墙上就这么吃了起来，时有医护人员走过，对他这幅痞子模样也是视而不见。
“嗯嗯嗯，这红烧肉真够味儿，这腊肉也好吃，还有黄瓜炒鸡蛋，从来吃不烦，嘿嘿……”陈曙心里美滋滋的，吃着喜欢的人做的自己喜欢吃的菜，简直不要乐上天；虽然这种菜他之前从没吃过。
“嘿嘿……”他含糊不清地说，“他是为我做的……”
一丝精光从唐宇晴眼底流泻而出，像夜晚一闪而过的流星。
“嗯？”他歪了歪头，这动作又让陈曙对他的印象丰富了一层，从开始的优雅，到性感，再到现在的可爱。唐宇晴的这些性格像机关枪一样扫射着陈曙的心，突突突，没有痛感，震得他的心一阵酥麻。
“哦，没事儿。嘿嘿……”陈曙傻笑着。
“你走吧。”唐宇晴忽然说，“雨柔等会儿醒来看见你会受刺激的。”
“你……”陈曙一时看不清唐宇晴，但是这复杂多变更让他产生一种想征服对方的心理。
反正相见自有时。陈曙这么想着看了唐宇晴一眼便转身离去。
唐宇晴把剩下的一半饭菜倒进垃圾桶，只留下熬好的营养粥。
ICU里，唐雨柔醒了，唐宇晴并没有按呼叫铃；唐氏兄妹相对无语。唐宇晴从保温盒里盛出一小碗粥，静静地看着唐雨柔。唐雨柔的眼神暗淡无光。唐宇晴把粥放到床旁边的小柜子上，任它被人遗忘了似的在时间的走动中慢慢冷却。
唐氏兄妹，貌不合，神相离。
“你以为想死就能死？经过你爸妈同意了么？不想活，当初在胎里的时候怎么不用脐带勒死自己？”唐宇晴破冰，他仿佛毫不在乎对方是个刚被抢救过来的病人，毫不留情地以舌作冰刃来刺她，“你这样算什么？我妈当初救下你是为了让你为一个渣男自杀的么？”唐宇晴说到这里血脉贲张。唐宇晴和唐雨柔是重组家庭中的兄妹，他俩虽不是血亲，关系却曾十分亲近。宇晴妈妈和雨柔爸爸极尽所能给他们母爱和父爱，让他们的生活过得美满。但是大约一年前发生的那场车祸让他们的幸福从此支离破碎。继父在断气前还一直用他粗壮的双手护着他，血沾了他满身，他无法想象到一个人的血会跟抽水泵放水似地一直流个没完，满身满车的血腥味儿让他胃里直犯恶心。母亲是在送到医院后才闭上了眼睛，确切来说，是当唐宇晴混混沌沌地点头答应好好照顾唐雨柔后才舒了一口气，只是那口气却再也没能提起来。
心电图上面显示的数据波动极大，唐宇晴才呼叫医生。
联系好护工，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部，加快步伐离开了医院。他胃不好，一不按时吃饭它就会发出警告。现在那些会叮嘱他好好吃饭的人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