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雪夜
*接着《烟缸与青瓷》之后写的一段。设定参考番外。
*bug和ooc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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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风雨
章四雪夜
1935
长枪破空。
两个人,两颗子弹。
明楼收起枪盒,王天风持枪走近,在尸体上碾了两脚。死透了。
寇荣的人马没留一个活口。不留活口就是给自己生路。
王天风说,“回去好好管教你弟弟。”
明楼的脸色冷得像这个雪夜,“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王天风横他一眼,盯着冻得嘴唇乌紫的明诚看了半晌,终是软了目光,跳上马车离开。
明楼拽着明诚快步走在巴黎街头。午夜无人,寒风卷着冰渣雪粒迎面砸下。
明诚的大衣留在花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衬衫,他在雪地里跪得太久,腿脚麻痹,膝盖硬冷如铁,好几次跟不上明楼的脚步,踉跄着差点摔倒。明楼用力一提,拉着他小跑起来。
好在公寓离得不远。明楼把人放在客厅,扔了一条毛巾在他头上,转身去点壁炉。
明诚木着身子,他浑身都僵了,连舌根都是硬的。几个小时前,他在花店和明楼过招,拳拳生风,现在的他如木胎泥塑,唯有眼睛还泛着活气,漆黑闪亮,在毛巾底下看着明楼,像藏身在地穴中的动物,在寂静中打探外面的世界。
明楼面无表情掀开毛巾,明诚无声地眨了眼睛,看着明楼团起毛巾在他身上用力擦拭,手臂、前胸、后背,巴黎的冬天不比莫斯科的冬季那样残暴,但也足够冻伤手脚。他的手指发紫,硬邦邦地戳在明楼手背上,想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明楼一把抓住他僵硬的手指,紧紧捏在手里,寒意直透心底。
最凶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明楼对自己说。阿诚还活着,在自己眼前。没什么可怕的。
他抿紧了嘴不让面前的人看出异样,手颤抖得无法握拢。明诚嘴唇蠕动,手指追上来圈住明楼的手腕,执意要去握他的手。
细长手指追逐交缠,似一场无声的交战,直到明楼用不容置疑的力量握住并打开明诚的手,拿毛巾在他手心手背来回擦拭,明诚才停下动作,抬起头和明楼对视。明楼躲开了他的目光,甩下毛巾,从酒柜里拿出威士忌。
琥珀色液体在透明酒瓶里晃荡,明诚接过来仰头就喝,来不及咽下的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他被呛了一下,狠狠地咳嗽,喉管灼烧得火辣刺痛,酒和着眼泪洒落。
壁炉的柴堆燃起来,噼啪作响。
鲜红的披风飘落在眼前,玫瑰花瓣碾落成泥。
贵婉不仅仅是他的同志,更是导师,是在风雪中为他掌灯的引路人。
一名叛徒、一个圈套、一颗子弹,他永远失去了他的明灯。
明诚坐在沙发上,轻声呜咽,哭得像个孩子。事实上,他在孩提时也不曾这样痛哭过。
“哭什么,”明楼哑着嗓子说,“选了这条路就要直面生死。”
“我不怕死。”明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死是最简单的。”明楼冷冰冰地说。
明诚一怔,“我也不怕。”
明楼气极,大步跨过去把他按在沙发上,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不怕,可你想过大姐,想过这个家吗?大姐送你来法国读书,如果你有不测,她会是什么感受?你有没有考虑过!”
明诚在明楼锐利收缩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睁大的双眼,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明楼和他对视半晌,终于放开他,背转身一言不发。
柴火在一片沉寂中爆出轻响。
“我想过你。”明诚望着明楼的背影,缓慢而平静地说,“我想你会理解我。”
他在暗夜里摸索,身边的光亮一一熄灭,他咬紧牙关,举烛前行,然后看到了一团火焰。明楼,他的大哥,他熟悉敬仰的身影,和他并肩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去往同一个方向。
贵婉的惨死使他惊恐,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有明楼和他并肩前行,他手里的烛火燃烧得更旺,明诚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的火苗熄灭了,还有明楼的火焰照亮前路。他一点也不意外看到明楼出现在同行的路上,但又惊讶和自己并肩前行的那个人会是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