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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见过吗?”邵美遥看着他脸上的异色,试探着问,又解释道,“你可能在电视上见过我,我前几年还在演戏。”

“《拯救》!那个跟拍的纪录片!十年前的……您,您记得吗?”季白凌莫名地开始激动,颤抖着手,从裤兜里拿出钱包,从挡隔里拿出一张被岁月侵蚀已经有些泛黄的名片,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邵美遥走去,将名片递到她的面前。

邵美遥轻蹙着眉,拿着名片左右翻看,“那可能的确是十年前见过。不过我工作室当时就搬了地址了,这个名片印了很久。”她盯着季白凌的脸,“你是《拯救》里的小孩儿?”

季白凌怔然地点头,“您,您还说,让我好好读书,去到北京找你。”

《拯救》一共十集,每集为一个单元,讲述一个交换的故事,可能是富家庭与穷家庭孩子交换生活,或者是跟拍支教老师的生活,还有就是明星去到山村体验生活。邵美遥就是最后一种,作为红得发紫的女明星,“花瓶”标签贴在身上,与精贵娇气一同定义着她。

经纪人看清了三十岁正是邵美遥转型的好时机,于是申请让邵美遥参与《拯救》的拍摄。不愧是带过天王天后级别的经纪人,他的营销手段极其优秀,纪录片播出之后大获好评,举国上下都被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与质朴敏感的小男孩的短暂母子情感动,邵美遥也仅凭这一张牌顺利转型,开始接一些深刻的电影角色,陆续在国际上得了一些奖项,只是前几年突然嫁给加拿大的华裔富商,在如日中天的事业巅峰选择息影,在外人看来这一生活得的确漂亮,平步青云。

邵美遥鲜少地犹豫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行径好笑,分明终于退出圈子了,言语行为早不再受大众评断,况且她说出这一切,都是为了秦往好,秦往总会明白的她的良苦用心。

她自如地说,“来的所有明星都会这么说的,这个纪录片只是一个撕掉他们身上标签的好机会。你怎么能记这么久?节目组没有告诉你演到位就可以了?”

季白凌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邵美遥,又听见她说,“一个小孩演技像你那么好的真是少见了,节目组最后应该给你五倍的酬劳?拍摄条件真的太苦了,你看看他们安排的那个……就是你住的那里,什么狗屁地方,猪圈都要比那里强。”

季白凌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滔天的绝望快要将他覆灭。

“你知道演员总是身不由己嘛。”邵美遥终于自由地说出了这一番话,“我当时走的时候,本来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想着前几十天营造吃苦耐劳的形象,最后一天还是要光鲜亮丽的走。结果我助理给我说还有一场哭戏,不能化妆,我可真是气死了。”

季白凌感觉到内心有什么筑起的高墙猛然地坍塌,他逃避似的,连连应着好,有用着回到秦往去哪儿的问题来封住邵美遥的嘴。

邵美遥支起手臂,垂了垂眼,“你就是秦往的……”她支吾着,甚至不知道如何措辞。

季白凌死着一颗心,麻木地回答,“是,所以我想知道秦往现在在哪儿。”

邵美遥为难地点燃一支烟,“小孩儿,我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但你不能继续祸害我的儿子,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你明白吗?”她试着理智,而她觉得自己也做到了。

“这不是祸害,我们是平等地相爱,您应该尊重您的儿子的选择。”季白凌用着最后的维系着神经的力量,反驳着。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邵美遥深深吸了一口烟,“你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就喜欢把情啊爱啊的挂在嘴边。你这么自作主张,你知道秦往的选择吗?”

季白凌出神地盯着这一张他视若曙光的美丽脸庞,他曾经赖以生存的温暖怀抱,觉得世界开始陌生。

“秦往下周跟我回多伦多了。”

邵美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请你结束你那畸形的龌龊想法,我的儿子只是图新鲜随便玩玩,也请你不要继续纠缠。这种事情我在圈子里看的多了,有多恶心是单纯的秦往想象不到的,如果不是碰上我这样的家长,你现在早就被狠狠地教训了。”她赦免似的冲季白凌笑了笑。

“我还不知道你这种小贱种演起山村的单纯小孩儿来这么像。”邵美遥戏谑地笑,“需不需要我帮你引荐进圈子里?反正你也不排斥,跟着几个老总睡睡地位就上去了。”

“我……是真的爱秦往。”半晌,季白凌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干瘪瘪的

苍白的可怕。他该相信秦往的,但他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太过沉沦,让他蒙蔽了感知呢?他赌气似的,拿出手机来打秦往电话,嘴里呢喃着,“不会的,秦往说过……说过永远陪着我的。”

邵美遥冷冷开口,“别打了,他换号码了。”

“因为再也不想见到你。”

邵美遥拿出包里的手机,翻找了一会儿,打出一个电话,“秦往,你和他说清楚。”于是将手机递给发抖的季白凌。

“秦往……”季白凌孱弱的呼救,他只要听见一声秦往的否决,他就能重新获得光,获得希望的焰。

缄默不很长,相比于他们以前打过的那种甜蜜着说晚安谁也不挂断的通话来讲。

“季白凌。”那段还是传来熟悉的,秦往沉郁的嗓音。

季白凌在心里祈求神佛,祈求上帝,不要将一切都夺走,再苦再难,他从来也觉得没有紧要。只要秦往不放手,他也绝不求饶。

“以后,别再见了。”却传来了让季白凌陌生无比的话语。

秦往一番话讲得这样流畅,根本不像是什么为难,什么苦衷,就像他和季白凌在一起这短暂时光一样,理智而清晰。

他长久地握着不住忙音的手机,在邵美遥从他手中抽出手机时才回过神来,对上邵美遥的了然面色。

“老板!收拾好了!”员工又将成堆的书捆束在一起,冲季白凌吼着叫他让开门。

他被撞的一倒,跌在长长的楼梯阶梯上,钝痛自椎骨传来,他却觉得麻木。

邵美遥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原本想从他手里夺走秦往家里钥匙的,后来想了想也就作罢。反正这里什么也没留下,将来也不会再有什么。

季白凌灰败着,躺在尖锐的阶梯上,与尘灰相伴,意外地,大脑里空空如也。只抱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冰凉的。这是他第一次将它戴出来,以往都说着贵重,要等到重要场合才将它拿出来显摆。

可他要怎么办呢,他的神明却从此不再庇佑他了。从此再度变成那个阴暗的,孤独的,捉不住一丝希望的小孩儿。

他不知道秦往和邵美遥为什么都是这样,给他短暂的爱,却都是虚假的,哪怕收回都觉得不屑。是觉得招惹他很好玩吗,季白凌感到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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