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眼万年。
徐熠琅有些艰难的回道:“时幽,你可以,叫我……时幽。”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沈念下意识念道,他有些诧异自己什么时候读到过这样的诗句,面上却也不显,“这是你的字?很少见。”
“你字时幽?很少见的名字,通常那些皇子不都应该字承天君昊什么的吗?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殿下贵为太子怎么会取这样的字?”
彼时少年,御花园宴席,秦奕琅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宴,不习惯里面觥筹交错的靡靡之音,遂向黎清帝自请外出走走,却在那里遇上了御史家的公子——谢鸣玉,那时皇后刚刚同他说过将谢鸣玉予他做伴读的事情。
都是七八岁的年纪,秦奕琅并不觉得谢鸣玉和他说话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待他这般心中生了一股轻松之意,对他平白多了好感。
“时幽不是我的字,男子二十及冠方可取字,这只是母后唤我的小名罢了。”
“倒是如此,我是谢鸣玉,听我爹爹说,日后我就是你的伴读了,还请多多指教。”
少年惬意的时光其实很是短暂,待两人十二三岁时便再也寻不到当年的轻松随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谢鸣玉开始唤他殿下,每每见面就是毕恭毕敬的行礼,他也总是冷淡的称他一声郎中令,两人距离早已越来越远。
秦奕琅知道他的迫不得已,他曾为太子伴读,若想保持中立,必须要同他保持距离,不然日后定会为其他世家所不容,毕竟除了本家谁也不希望有哪家同未来天子关系太好。
君臣再见,却不想是这般光景。
徐熠琅想,若是谢鸣玉,能有如此魄力也是应该的,倒是谢忱,他好似也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
徐熠琅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他走过了那么久的时间,第一次遇上旧人,从霍佳荨开始,一个一个的,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这些人的出现仿佛拉起了一张巨大的网,把他重新推回了那段遗忘的记忆,那些他以为再也不会回忆起来的人生。
但徐熠琅不知道的是,他第一个遇到的人其实是霍煜景,霍煜景的存在,给他带来了新的光明和人生。
只是光明,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不真正走出那段黑暗,就永远抓不住永恒的希望。
霍煜景意外他第一次见沈念就道出这个名字,目光晦暗的看了一眼沈念,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你那小朋友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我家小少爷?”见徐熠琅跟着沈念进了厨房,谢忱撞了撞霍煜景的肩有些吃味的问道。
沈念性子冷,鲜少有人愿意和他靠近,谢忱也乐着沈念只认他,怎么想到霍煜景带来的对象居然这么黏着沈念。
霍煜景也是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不过也能猜到一点,有些事情我不太方便告诉你,等他愿意了,你或许能知道原因。”
谢忱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他只对霍煜景突然铁树开花比较感兴趣,急道:“快给我说说你和你家小朋友是怎么认识的?你先告白的还是他先的?”
“车祸认识的。”霍煜景眼中淡淡笑意掠过,赶在谢忱紧张询问前道,“不是我出车祸,是他……”
霍煜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当时的状况,道:“当时我还一度觉得他这个人太过冷漠了,你应该最能懂我的,当接触到那层坚硬的保护壳后面的柔软后,我就再也不舍得放开他了。”
谢忱微微一愣,理解的朝他笑了笑,感叹道:“我又何尝不是,我虽然不知道他的故事,但我相信你的眼光,煜景,如果心疼他的话就好好珍惜他吧,别像我当初一样,和他牵扯了那么多年才走到一起。”
如果说霍煜景和徐熠琅是一见钟情,那么谢忱和沈念就是虐恋情深的代表。
“谢忱,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很爱他,所以才会在这辈子这么不顾一切的想和他在一起。”
厨房里,徐熠琅似有所感,回过头来不自觉朝着霍煜景一笑。
“我们之前认识吗?”沈念还是问出了口。
徐熠琅愣了一瞬,轻声道:“如果是这辈子的话……大概是不认识的吧。”
他说的过于轻了,纵然是以沈念的听力也只听到了后半句,“是吗?可我总觉得和你很熟悉,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一样。”
“啪嗒”
徐熠琅手一抖,手里的菜顿时掉回盆里,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变得水气,模糊一片,他哑声道:“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沈念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徐熠琅一言不发的走到霍煜景身边,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掌,“可以陪我去一下阳台吗?”
他的眼睛泛着红,霍煜景心疼还来不及,跟着他到了阳台,关上门隔绝所有声音后,由着对方把眼泪全都擦在他的衬衣上。
“怎么了?”
“……谢鸣玉,阿景,不会错的,沈念就是谢鸣玉……”
霍煜景恶补过天昭的相关史记,尤其这个谢鸣玉又是徐熠琅曾经的身边人,当即吃惊不已,“你确定吗?”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霍佳荨长的和我妹妹秦萱梧一模一样……阿景,我有点害怕,那些旧事一件一件的冒出来,我不想遇见他们的,明明已经过去两千年了,为什么他们不能放过我。”
徐熠琅有些崩溃的哽咽道,两千年了……那些不复存在的人为什么偏偏重新让他遇见了,如果说霍煜景是季戎的转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霍佳荨是萱梧的转世,沈念是谢鸣玉的转世,就连谢忱也有可能是他记忆中的某个影子?
霍煜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温柔道:“有我在呢,琅琅,别多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