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娘
西子殷从噩梦中惊醒时天早已大亮,抹去额角的冷汗,口干舌燥的极为难受。昨天虽然还是让柳一笑跑了,但是至少他回到了阳关镇,只要自己暂时不逼得太厉害他应该不会离自己太远。刚翻被下榻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到房门口就听到自己那大侄子在外头大喊道:“出事了出事了,那个人被红娘娘劫走了!”
西子殷掌下的锦被蓦然紧握,冷声唤道:“竹青!”竹青推门而入,握着右拳置于胸口更加精简:“在!”
“我要他平安归来,一得伤一丝一毫!”
“属下谨记!”说完身影如闪电般一闪消失无踪,西子弘紧接着走了进来见得他脸色煞白,有些皱眉唤道:“二叔!”
“说说这红娘娘的来历吧!其他的不用再问了!”
“是,但你的身子还是要保重的!这红娘娘是阳关镇这几年发起的黑道总头子旗号。红娘娘的当家还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几年就把这江南的黑市给把住了,什么生意也做,贩粮,贩酒,贩人,贩盐,什么官府禁着的红娘娘就做,上至清白明月,下至地狱深处,用一句话总结,就是没有红娘娘不敢做的事,虽说是如此角色,但因为到底忌惮,官府也不敢动他们,毕竟有时候官匪合作的事也不是没有。但是,那个柳一笑也是盗,或许是因为有什么私事,您……”
“好了,我知道了,接下来有事我通知你的,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得张扬!”西子殷单手抚着胸口,闷声道。等西子弘关门出去时才重拳一下锤在床梁上,深吸一口气,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红娘娘!”
柳一笑从昏迷中睁开眼时就感觉到胃中翻滚得厉害,睁开惺松的双眼,发现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着的,自己正被倒放在马背上,颠簸着的马儿走的很快,把他像个包裹一样驼着,与自己共坐一马的还有另外一个穿着厚实却有些老旧长靴的男子,那人觉察到柳一笑的动静,朗笑起来,声音嘶哑得难听极了,大喊大叫道:“快回去了,这个小子居然醒了!”
有人在离他不远外驾马大喊道:“那就把他丢下马去,三当家,让他跟着咱们的马跑!”
那三当家没想半息就果断地一把掀翻了柳一笑,跌落下马的感觉与双手被捆被马拉着跑的感觉当真是九牛一毛啊,柳一笑有些苦笑,虎落平阳被犬欺是这种感觉吗?当真是有够锥心的。在地上翻滚打磨拉拽了许久才找到法子站了起来,下一刻就听到左小腿外传来咔嚓一声,骨折得相当酸爽,努力不去管左腿的骨折和右腿被小石子划破的口子,奋力一扯缰绳,马儿刚要停下,有眼尖的手下就一扬鞭抽在马背下,马背一个奋跃,柳一笑整个人瞬间向前倾去,手肘挡在手上不让下巴磕着的同时,又是一阵骨折声,疼得柳一笑刚想昏迷的心瞬间清醒过来,心中憋屈道:“要让爷知道你们是谁,不让你们大当家吃不了兜着走我不是男的!”
☆、面具
柳一笑再醒过来时自己正躺在一张茅草铺满的小床上,身上痛楚依旧,甚至有些过于加重火辣辣地疼,估摸着是发炎了,因为几处骨折,连挪动半分也是十分麻烦。只能用唯一方便的眼睛打量着这四周场景。漆黑窄小的石头房子里,看起来有点像柴房,堆满了捆在一起的七八堆柴火,除了一个成人和柴火过过的小门外也只有门对过高外的一小窗户。窗户透进的隐约光线透露出此刻应是半夜了,房内外都是一片安静无声,估计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来。眼角泛着失去知觉前留下的生理泪水,心里五味杂陈,当真时运不济,好不容易脱离了官,又入了匪,看这架势和那些人的装扮,能在西子殷眼下将自己绑来的除了那个祁山红娘娘还能有谁。以前常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柳一笑想说,做贼不怕人惦记,就怕死缠烂打的人惦记。从鬼盗开始出名后,红娘娘就没停止打听过他的行踪,他们家那位大当家只要自己一出手,总在后头跟着,每每总差一招就要被他逮到都让自己想法子逃了,结果,泄漏消息的居然是在西子殷这里,怕是上次花灯会上他找自己说话时被无意间听到了,当真失策。
柳一笑脑子里一会儿冒出红娘娘的传说来,一会儿想起西子殷的话来,想起来自己好像有许久没见过那张脸了,居然隔了那么久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还是能一下子想起来,这记忆力当真无用。他还像是以前一样,眼睛里盛满了盛世怜悯,许多事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年少不曾想看得通透,如今闲来想想他,最可怜的好像是他。又想起那个笑靥如春风的少年,他一手持着马绳,回首笑看自己,对他说殿下,上来,别怕。光怪陆离间,好像自己在戏外看戏中人,看到母后,他对自己说,你要坚强。少年在自己床榻前也说,殿下,你会坚强起来的。九重宫殿那个人对自己说,身为储君,这本就是你该舍去的。脸颊似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流过,接着是双更冰的手抚过自己眼角,终于,昏睡了过去。管他今朝明日,醒过来再说。
柳一笑枕着两日后的阳光醒过来时身上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了,全身被白色舒软的布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澄澈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身下的床榻明显不是之前的那个小柴房,眼角掠过一抹青色的衣角,感觉到床榻有些微陷,可是看不到那人模样。柳一笑自己不能动,那人却也是忍耐力十足地陪自己坐了半刻钟不说话,直到外间有小丫头的声音唤道:“大爷,药煎好了!”那人喉咙里才闷闷嗯了一声,缓缓起身走了出去,小丫头倒是近前来扶起自己,在自己身后靠了至少一大床软锦被才端起碗来,那丫头十三四岁年纪,长得倒是水灵,只是肤色有些发黄,像个地道的种庄稼丫头,小丫头眼角带笑,三分羞涩七分天真小声唤了自己道:“公子,小丫喂您喝些对伤口有好处的药!”
柳一笑感觉开口时喉头干得紧,轻咳了一下倒引得剧烈咳了起来牵动着浑身的伤口,原来当真不是梦,一下子提神醒脑,脸上的苍白倒是带了些血色。小丫有些被吓了又不知道他受伤的具体位置只能干着急问道:“公子,小丫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不能动气的!”
“无碍!”好不容易哑着嗓子说了出来,又是一阵咳:“应是呛着气了,咳出来无谓的!”缓和过来后才看着小丫道:“你看着我脸红个什么?”
“公子长得真俊,我就没见过比大爷更好看的,可公子长得比大爷更漂亮!”
“漂亮?”柳一笑眉头一下紧蹙起来,扯着力气急唤道:“你看到我眉心有什么了?”
“公子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吗,您的眉心有朵火红色的杜鹃花啊!”
一言如惊雷,柳一笑顿时起了力气,不顾疼痛,伸手要去挡着脸,小丫头见他动作太大脸色煞白,急了起来忙唤:“大爷,大爷!”
柳一笑又是见到衣角翻飞,自己就失了力气不能动弹。那人站在背阳的方向,什么话也不说,挥了挥袖,小丫就起身出去了。
“你的面具自己掉了!”他压着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秦纵
“不过是些外在的东西,若是太在意便会成为心劫,不必在意,只有我跟小丫见过!”秦纵在他的床榻前蹲了下来,从衣衫内掏出个银色半遮的面具,面具的右侧眼角处用金线勾出只极小却精致的凤凰,与他对视间轻笑了下,伸手在不能动弹的柳一笑脸上戴了上去。
秦纵看着柳一笑面具下瞳孔里的拒绝极为明显,也不恼,反而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坐在他榻边,凑近了打量那双眼睛,“不想知道我是谁吗?我找了你那么久!”伸手抚过柳一笑的肩头,柳一笑便感觉又能动了,有些忌惮地看着他道:“大爷既然能那么兴师动众地来抓我,就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了,有什么直接说吧!”
秦纵闻言挑了挑眉,也不答道,反而更凑近去看柳一笑的眼睛,其实秦纵长得很白,肤如凝脂的白,像羊脂玉,细长的柳眼勾人的带着点点星光,笑起来眯着眼睛像极狡黠的狐狸,可眉宇间的正气却又一点也不像坏人,他的五官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拼凑成这般绝世无双,唇色很浅,很薄,老人家常说这样的最是薄情。那张脸的主人此刻也正在打量着自己,透过他的瞳孔能看到的只有自己,柳一笑被自己的愣神惊了一下一把出手要推开他,秦纵像是想到什么皱眉伸手要来扶他,一个要推一个要扶,后果就是柳一笑推他时用的是骨折的右手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整个人向后弹了一下,结果全身的伤口一下又被牵扯了起来,本就瘦了下去的脸都揪了起来。秦纵坐在榻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脸色顿时铁青,拳头紧握了下又松开,在柳一笑毫无防备时再次伸手点住他的穴位。放轻了声音道:“你现在可不能再动了,之间帮你把骨头重新接了回去,但因为伤得实在是太重,忍忍,再过两天,我再帮你把穴位解开。好吗?”见柳一笑眼睛瞪得直直地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可以说话的,只是四肢不能动而已!”
柳一笑脸色有些泛红,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咬唇道:“你到底想作甚?”
“对你,”秦纵伸手将他的唇从虎牙上解脱下来,有些失神:“我想做的事还多着呢!好好休息吧,你想要小丫服侍你吗……还是我……”
柳一笑想转过头不去看他灼灼目光,但因为不能动,只能转了眸子不去看他道:“她也是你们的人吗?”
“算是,也不算是,她是我请来照顾你的,是个清白的丫头!”
柳一笑喉咙里哼哼了两声不说话却也算默认了,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出去,转过眼珠看他依旧看着自己不说话,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还不出去?”
“呵!我总想着要交换了名字方便好称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