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稚言那时候就看见了未来。
蔚橙长叹一口气,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堵,她有些心疼起这个细腻柔弱的小孩来。
蔚橙试着勾出一个足够温和的笑,软着语气回答道:“你好好打东京,等我回来后,拿金牌来迎接我,好不好?”
柯稚言蹙了眉,好像在苦恼这桩生意值不值,几秒后她松开眉,笑了:“好,那你动作要快点了,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把这块金牌压箱底了。到时候我可懒得翻箱倒柜找它。”
Chapter.67
此时此刻,柯稚言突然非常后悔赛前钟导在排兵布阵时把她放在一单的位置上,她却没有反对。
更后悔自己明明知道状态不佳却过于自信坚持上场。
这种毫无意义的坚持的代价就是她——作为中国队的一单,在四分之一决赛开局就以0:2迅速落后。尽管在第三局时她尽力做了补救,但还是抵不过状态越来越好的新加坡队一单董容的一番厮杀。
近台摆短,中台变线,远台对拉……在头脑与身体终于达成共识后,柯稚言拼了命地去做补救,擅长的不擅长的都去拼一把,但既使她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输球的位置上尽量抛掉压力去搏杀,刚刚才捂热的球拍也依旧抵不过已经打出球锋的董容。
整个场子都是她的,柯稚言只是另一个参与者,是胜利的垫脚石和手下败将。
2:3,输了。
董容握拳低吼一声,在柯稚言眼中似是耀武扬威,场边的新加坡队一瞬间蹦地老高,欢呼声、鼓掌声、尖叫声连裁判都频频看过去打算黄牌警告。
柯稚言看了一眼比分,8:11,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拉平比分。
董容走过来跟她握手,脸上带着控制不住的笑,脚底生风。柯稚言抬眼看她一眼想要对老对手也是球场老朋友友好些给个笑容,但是嘴角扯了扯,还是没能扯出个笑来。
不是第一次输,却是第一次输得莫名其妙。
好像她刚上场,连球拍都还没拿起来,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一败涂地。
柯稚言在原地怔了几秒,眼前的球桌桌面蓝地刺眼,眼泪随着生理反应涌出来,被她硬生生克制在眼眶里。她顿了顿,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往下走。
柯稚言其实想直接翻过离她最近的挡板,往球馆外走,一步都不回头。
她不敢看见队友们和钟导的反应。
也不敢知道蔚橙在转播中看见这场莫名其妙就像假球的反应。
柯稚言低着头挪回到场边的队友前,几个人中最中间的位置空着——这是给她留的,一单的特别座椅。
队友们有点安静。柯稚言垂着头眨了眨有些感到酸痛的眼睛,还是鼓起勇气来抬头道歉:“对不起,我输了……”
话出口的时候,她的意识忽然飘回到了许多年前……也不是很多,四年前而已——她的意识忽然飘回到了四年前快要步入夏季的莫斯科。
比赛和现在这场用同一个名字,站在这里第一个上场的是她最亲密的人。
柯稚言想到了四年前站在这里、作为开局就输球导致全队整体溃败的蔚橙。那个惊慌失措,回国后躲在被子里哭的蔚橙。
那时候——蔚橙输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像现在的她一样?脑子空白,有点难过,有点挫败,有点害怕,怕中国队拿了那么多年的考比伦杯就丢在自己手上。
尽管现在稳定的队伍已经不同那时候青老交接的兵荒马乱,可命运兜兜转转,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幕后提线操纵的那位同你开的另一个玩笑。
柯稚言不敢想如果输了这场球会是什么样子,就如同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一场这么重要的团体赛里拖了队友的后腿。
柯稚言的头不由自主低得更低,像是作奸犯科的罪人被拉出来游行,往日交好的人们都露出厌弃的眼神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不是输不起,也不是不能在团体赛上输,只是不能原谅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输球。
话到用时方恨少,柯稚言在场边站了中场休息的那几分钟,除了第一句的道歉外,居然连多余的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她抿了嘴握了拳垂头丧气绕过挡板打算先坐下好不挡了下场要比赛的队友的道,心里还在默默想着要承包接下来对队友的递水接水递毛巾服务。
然后她感觉到她的头被人轻轻按了一下,力道很轻,是表达亲昵的惯用方式。头顶上方传来孙钰晴轻柔带着暖意的话:“辛苦了,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孙钰晴拎着球拍上场做热身。柯稚言被两边的队友们七手八脚拉下来坐在椅子上,钟导隔着几人冲她点头示意:“别想太多,我们会赢的。”
赵韵涵坐在她身边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还有我们呢。”
王璎的手绕到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视线还在球场上,说话说得语重心长:“小孩,偶尔也成熟些吧。”
场上孙钰晴反拉进攻得分,王璎立刻鼓掌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