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到了四分之一决赛后,每场比赛的时间就已经错落开来,好方便比赛直播。
蔚橙之后是柯稚言与白川伊苍的比赛。柯稚言没顾得上看直播,她在副馆找陪练练了几组接发球强攻,之后就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既不能太兴奋以至于比赛后半段后劲不足,也不能太平淡,太平淡会影响场上发挥,身体调动不起来。
她让陪练注意着蔚橙的比赛,两个人打到决胜局时,陪练叫柯稚言回休息室准备。柯稚言回去提了包跟在工作人员后边往场内走,结束比赛十分钟的蔚橙候在运动员通道中间段,是在等她。
柯稚言经过时,蔚橙抓住她的手,低声说:“赢了。”
手只握了不到一秒,几乎是碰到就松开。柯稚言戴着耳机目视前方,只点点头给个回应,她身后跟着人挡住了蔚橙视线。
柯稚言低下头藏起嘴角的笑,再抬头时,眼前是赛场内的光,光内人潮涌动。
拿发球权时她就在裁判身边,裁判问正反,柯稚言怔了怔,下意识打个冷颤。
有哪里不对劲。
白川疑惑地看她一眼,自己先选了正面。柯稚言没异议,最后结果是反面,她选了发球权。
两个人又互相检查球拍,两把都由裁判拿着,白川随意看一眼点头示意没问题,柯稚言也瞟一眼点头确认。球拍被接到她手里,柯稚言接过时余光瞥见自己的胳膊。
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退未退。
裁判的口音不对,她带了曼彻斯特口音。
伦娜在曼城长大,后来才搬来伦敦。
有冷汗顺着她的后颈往下滑,乒乓球被裁判扔过来,原本她应该接住发球的,但是她定在原地没动,乒乓球弹到地下,滚远了。
观众席上发现场内出了变故,渐渐喧哗四起,裁判在叫她的名字,浓浓的曼彻斯特腔中带有警告,如果再过几秒不发球,她会被以故意拖延比赛而黄牌警告。
白川站在对面用中文喊:“嘿,柯稚言!”
她惊醒过来,垂在腿边的手在抖。白川喊道:“小柯你睡着了吗?发球啊!”
柯稚言动了一下眼珠,她好像刚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乒乓球滚到了副裁判那边,她走过去捡,呼吸乱七八糟,路过副裁判时取出自己的毛巾擦了一下脸。
第一局打的浑浑噩噩,柯稚言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这场比赛对她的重要性,但她没办法控制,泪水和颤抖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应激创伤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治好。
蔚橙说这没什么,她会陪着她。
乔安娜说你已经恢复地很好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害怕,为什么她还会流泪?
为什么裁判是曼彻斯特人?
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活在伦娜的阴影之下!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她!
乒乓球被她一板抽飞,力气很大,在她对面离场内有一段距离的观众席中忽然哗动。球飞到那里去了。
“11:4,白川伊苍。”裁判示意白川得分,第一局结束,副裁判拿着计时器过来倒计时。
柯稚言握紧球拍,取了毛巾一步一步往钟导那边走。
她不想听什么场外指导。她心里有一股恶气无法发泄。
柯稚言想掐手腕。伦娜不是专挑她的腕骨下手吗,那她掐破了,露出骨头来,伦娜还敢不敢动她?
她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抓住自己的右腕,想扯下护腕,抓着皮肤划开。
但入手的不是粗糙的布,也不是细腻的肌肤。是一串冰凉的珠子。
是蔚橙送的那串。
哦,对了,蔚橙还说过,“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一直困着你的,如果你害怕,那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蔚橙会护着她吗?
一定会的。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
柯稚言停在挡板面前,钟导给她递水,她摇头回绝,展开毛巾覆在脸上。毛巾很大,尾摆覆盖住了整张脸。柯稚言闭上眼等待钟导劈头盖脸的指责,但没有,钟导只是拍拍她的肩:“有什么问题等比赛后再说,把这场当做输球打,拼一把吧。”
有眼泪顺着脸流下来被毛巾吸收,她从来都不知道一分钟中场休息时间会有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