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盯着哥哥的尖下巴,不知怎么,竟想起哥哥仰着脸被他上的样子,只有在那种时候,他才会觉得哥哥这尖下巴有一丝触动他的心弦。
对于弟弟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从心神不宁地约会,到惊心动魄地赶到医院,再到安静地没有结果的胡乱思考……
但对于哥哥来说,他仅仅只是坠落昏迷,然后再睁眼罢了。
哥哥看着面前握着一勺粥的弟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胳膊和脑袋都疼得厉害,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梦。
哥哥头上有伤,戴着滑稽的头套,呆呆的一直不张嘴,直到弟弟把勺子往前递了一下,哥哥才猛然反应过来,赶忙张开嘴,一口吃下了那勺冒着热气的粥。
滚烫的粥触上脆弱的口腔黏膜,哥哥脸色都变了。
“喂,你干什么,快吐出来!”
弟弟扔下勺子,情急之下把手伸到哥哥嘴边。
哥哥怎么可能往弟弟的手心吐东西?他摇着头,艰难地咽了下去。
“蠢货,谁让你不吹冷就吃的!”
弟弟把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看起来十分恼怒。
“对不……起。”
哥哥嗓音沙哑,神色惶惶,不敢说话,他嘴里还疼着,刚才他直接吃掉这口粥,是怕弟弟举着勺子太累,更怕弟弟嫌他太慢会生气,可弟弟还是生气了。
面对紧张地哥哥,弟弟自己生了会闷气,再次拿起碗来喂饭,这次,他是先吹冷了,才送到哥哥面前的。
哥哥这回没发愣,而是机械地张嘴。
当这温度适宜的白粥被咽下去的时候,随之涌上来的,是鼻酸和眼眶的通红。
哥哥一低头,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这是第一次,弟弟没有对哥哥的眼泪产生反感,他甚至端着碗坐在一边,沉默地等哥哥哭完。
或许是他早就料到了,这个人会哭,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一碗粥喂完,花了半个多小时,好几次哥哥都想自己来,但他左臂骨折,右手擦伤,根本没法拿东西。
哥哥战战兢兢,不过弟弟全程没有表现出烦躁。
不仅如此,从医院到家的这些天,弟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即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至少不会发脾气。
哥哥的伤虽然是自己没系安全带造成的,但算在工伤范畴里。
工地的包工头拒绝为哥哥承担医药费,他本以为哥哥的唯一家属是个小孩,没什么能耐,没想到弟弟二话没说,直接申请工伤之后拟了一纸诉状,结果还没走到法院门口,就被包工头好说歹说请回去了。
看着弟弟为自己忙前忙后,哥哥成天卧在床上,心里又暖又惶恐。
虽然弟弟说:“不要想多了,我最烦吃哑巴亏。”
但哥哥还是觉得弟弟怎么看怎么踏实可靠。
他之前总想着,是他害的弟弟失去双亲变成孤儿,他要成为弟弟的依靠,然而事与愿违,弟弟不喜欢他,他总是没法做一个像样的好哥哥,反倒是弟弟在他这个没用的哥哥身边像个成熟男人一样。
工地的活儿肯定是干不了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弟弟勒令哥哥在家老老实实躺着,别又想着跑出去整幺蛾子。
哥哥怕弟弟生气,只好顺着弟弟在家里呆着。
弟弟每天会准时准点回家,从食堂给哥哥带饭,即便是只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的中午,弟弟也会从学校赶回来送顿饭。
头几次拿回来的饭菜都冷了,哥哥没吭声,当着弟弟的面美滋滋地吃完,直到有一次弟弟跟哥哥一起吃,才知道哥哥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冷饭。
也难怪,现在是冬天。
于是弟弟从银行取钱,买了保温桶和一辆二手山地车。
这一切都被哥哥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做梦了,而这个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美。
他竟然感受到了来自弟弟的温柔。
他沉溺其中,偶尔也会想,如果梦又醒了怎么办?
如果这次梦又醒了,他大概就永远也不会再期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