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出了韩善的号码,忙音十秒,电话那端的女声带着透着冰冷的温柔:“好久没消息了,怎么了?韩二不在你身边?”
梁圆笑笑,他的心在狂跳,可声音听起来好像无足轻重:“他不在。之前韩林看得紧,一直没敢打给你。”
这边厢的韩善正在家里逗弄她那只刚抱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折耳猫,毛茸茸的猫爪子在她手心抓来抓去,逗得她说起话来也有些漫不经心:“我说呢,那今儿这电话是?”
一阵冷风,梁圆裹紧身上有些宽大的外套,但还是有凉风被卷进身体里:“那颗肾,怎么样了?”韩善听此竟笑了出来:“你问我?我哪有空去医院看啊,你自己去咯。”梁圆深知这女人的冷酷,语气破天荒的软了下来,甚至有些哀求:“我不能去看他,太危险了。我求您,就告诉我手术成不成功就行。”
这城市仿佛顷刻间入了冬,梁圆蹲在路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捂住滚烫而潮湿的脸:“我求您了,我把命都卖给您了。我天天都活在悬崖边上,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了行吗?”
宁可逗猫都不在乎一条人命的韩善小姐终于有了些妥协:“我抽空去看看。没事就挂电话吧,我很忙。”
梁圆最害怕的声音,就是电话里刺耳而绵长的盲音。这说明那个人挂了电话,不听他说话了,不在乎了,不管了,也不理了。
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有人被别人抱在怀里,又有人刀口舔血?
他蜷缩的身影忽然被更大的影子笼罩,然后有人俯下身,从背后抱住了他。
“很冷,不是吗?”
邱明的胸膛是温热的:“所以怎么还在这坐着?你要去哪?我送你。”
梁圆头一歪,枕在邱明的肩头,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出来了。
是吧,风光无限的梁老板,其实也不过是这么一个可怜到死的男人。
邱明却只敢在他背后,轻轻的吻他的围巾。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辞辛劳的奔向我,那就还是我来吧。
今夜注定一片狼藉。
纪薰然的抢救室病房外,韩林和韩妄面对面的站着。身侧各自站着很多人,空气仿佛冻得结出冰碴。
十月份的北方,已经冷到睫毛上霜。
“辛苦你了。”
韩林说着,让随从把一个黑色的档案袋递给韩妄:“但派人杀自己的未婚妻,我没想到你有这个本事。”
消毒水味刺激得韩妄眼眶有些酸,他没有伸手去接。蓦地,韩林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梁圆呢?他?”一听到这个名字,韩妄忽然觉得有点刺痛:“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对不起他。”
好像是觉得非常可笑,听罢,韩林哈哈笑了起来,仿佛这只是一件猫猫狗狗般的小事:“一只鸭而已,你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他的荣耀了。”笑够了,韩妄转过头去看翰林,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怜悯目光:“没人比你更清楚梁圆的角色,就算不是你,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这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第二滴泪
梁圆是被一耳光打醒的。
这是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更没有温度的地下室。好像有腐朽湿黏的味道从他被捆绑的指尖攀爬向上,一直渗进骨血里。
扇他耳光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却看不清他。
梁圆记得他被人打晕前刚刚和邱明分别,他实在不想让邱明触碰到自己最不能提及的一个秘密,耻于被他看到泪水,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烂事而牵连他。十分钟之后他就确认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隆冬的北方城市,夜晚寒意透骨,他在猝然剧痛里失去意识,但他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前,想到的全都是那个人的眼眸。
胜券在握的,居高临下的,悲悯的,悔恨的,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他爱他的眼神呢?
这或许,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了吧。
梁圆想着,微微开口,慢慢的血腥味如嚣张梦魇透出来,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们韩家想让我死,可以……除非有证据,不然我不认。”
又是一记更加凶狠的耳光。梁圆听见颈椎沙哑枯槁的摩擦声,耳边是嗡嗡轰鸣的、如同火车从耳道呼啸而过的巨响。
“我说了……我要证据。”
灯光亮起,梁圆不适应的闭上眼睛,可还是刺痛得快流出泪来。
“这次没有韩妄保你了,他正在医院陪纪薰然。”
韩林一身休闲装,显然是在家里的装扮,神情怡然,好像只是和他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一般。韩林跟从的保镖在悄悄揉手,好像刚才那几个耳光力气太大挫伤了手。这时韩林把之前韩妄没有接的黑色档案袋拿到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梁圆面前,然后松手,面带笑容地看着档案袋摔在潮湿的地面上,里面的纸张四下飘飞。梁圆连看都没看一眼,即便是被反绑在冰凉坚硬的椅子上动弹不得,打破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他还是不慌不忙甚至也懒得替自己辩解的模样。他垂下眼帘,看到文件夹里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他非常想笑。可当他的聚焦在地上被污水粘住的一个少年的照片时,梁圆突然的睁大眼睛,沾着血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睚眦欲裂,有一滴血流进他的眼睛里:“不可能的,我明明……”
韩林笑:“明明保护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