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雨了。
陈猎雪给纵康打了个电话,那边并不安静,窗户漏风似的嗡嗡,还有锅碗瓢盆的摔打声。
“你在做饭么纵康哥?”陈猎雪问,病房晚上不能陪床,纵康现在肯定在出租屋里,但是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他的作风,估计跟宋琪在一起。
“小碰,你没事吧?”纵康没回答他,抢着问:“陈先生怪你了么?我看你们走的时候挺急的,他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有,”陈猎雪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雨势,“我跟他解释过了,他让我以后有事要提前告诉他,没有生气。”
纵康松了口气,连道“那就好”。
“宋琪呢?”
“下面条呢。”纵康挪到了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小声说:“我刚才去楼上找他,灯也不开,乌漆嘛黑的一个人坐着,怪可怜的。”
陈猎雪动动眉毛:“你就把他拽你那儿去了?”
纵康咕哝:“我怕他一个人想不开。”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适合承担某种角色,比如纵康擅长当“哥哥”。陈猎雪想,笑着说:“这就把他当弟弟了?”
一道巨大的闪电在窗外炸开,将房间照得惨白瘆人,紧跟着天边就响起轰轰的雷声,纵康连忙交代陈猎雪挂电话:“好了不说了,下雨天你记得把插销拔掉,明天到学校安慰一下琪琪。”
宋琪在那头不高兴地大叫:“琪什么琪?!”
陈猎雪把手机锁上,踩着隆隆的雷雨下了床,他先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又拉开门缝从里往外看,见书房还亮着灯,就蹑手蹑脚地往陈庭森房间走。
陈庭森将酒瓶放回橱柜,捻着高脚杯走出书房,一眼就看见陈猎雪在他房门前晃。
他没出声,在逆光处打量,男孩没穿鞋,光裸的脚踝被地板的光反衬着,显出纤韧易折的质感。
“我会死么?”
他耳畔响起陈猎雪茫然的提问,深邃的眼眸暗沉下去。这么单薄的一具身体,谁知道能撑过几年?
落地窗外又卷过一阵电闪雷鸣,陈猎雪肩头缩了缩,手已经慌慌地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又松开,陈庭森在这时才开口问他:“做什么。”
陈猎雪惊慌地转过身,陈庭森自黑暗中一步步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穿鞋走路?”
“叔叔……”他表现出被抓了现行的尴尬,不敢看陈庭森,两只脚互相叠着搓了搓,小声喊。
陈庭森拧开门,没再看他,径直走进去,却也没关门。陈猎雪扶着门框往里张望,没话找话地解释:“打雷了,我睡不着。”
睡不着还是不敢睡?陈庭森抿了一口红酒,又看向他的光脚,不耐道:“进来。”
第12章
时针已经指向一了,陈庭森似乎还没有要睡的打算,拧开床头灯上床看书。
陈猎雪第一次在亮着灯的情况下,爬上陈庭森的床。
他喜欢一切极端天气。
窗外电闪雷鸣,他在陈庭森身旁安静地蜷缩着,听他翻页的沙沙声,看他近在咫尺,心头一片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陈庭森从余光里看见陈猎雪仍睁着眼,把灯光调暗了些,问他:“太亮了?”
“没有。”陈猎雪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脚趾头碰到陈庭森的小腿,不好意思地说:“觉得很舒服,就不想睡了。”
陈庭森不知道他在舒服什么,这小孩在某些时候总是很奇怪。但也没问,他合上书关了灯,在陈猎雪身旁躺下。
“睡吧。”
雷雨风势在漆黑的环境下更加凶狠,陈猎雪借着这些掩护肆无忌惮地偷看陈庭森,鼻端掠过似有若无的红酒气息,是从陈庭森呼吸之间溢出来的。
“爸爸。”
这声“爸爸”是一句“暗号”,陈猎雪轻软的呼喊有着梦寐般的质感,陈庭森沉默片刻,这种只能在人前与黑暗中做“父子”,无法用逻辑与伦理去描述的关系,一瞬间强烈到失真,让他产生出诡异的“悖德”感。他沉沉“嗯”了一声,身旁一阵窸窣,陈猎雪得到“批准”,像个动物一样拱到他怀里。
陈庭森抬起手臂,迟疑地把他环住,一下下拍抚着他的后背。
如以往每一次“角色扮演”时一样,陈庭森开始将陈猎雪的面孔幻想成陈竹雪的样子。
“爸爸,你要听么?”
“陈竹雪”在他耳畔小声问,纤瘦的两条胳膊绕上来,揽住他的颈项,把胸脯往他身上凑。他的睡衣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大片苍白的肤色随着动作暴露出来,倾泄出少年人干净温热的气息,有沐浴露与雨水的清新,还有陈猎雪特有的“病弱”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