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转过头,半惊半喜:“剧组这么远,杨姐你怎么回去之后又回来了?”
“我不放心让小吴一个人看着你,所以又过来一趟。”杨新鲜话音刚落,包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比了个抱歉的口型,捂着手机走到角落,“喂,我是杨新鲜,噢,您好您好……”
小吴咂咂嘴:“唉,杨姐真是忙啊,万世什么邀功或者擦屁股的事都要她来管。”
凌时瞟了他一眼,说:“嗯,就你最闲。”
小吴识相地闭上了嘴,待他身形一挪开,凌时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路深,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都十足默契地展颜一笑,尽在不言中。
“演员都到位了啊!”安歌快刀斩乱麻地回到监视屏前坐下,操着一口地道的帝都方言,大嗓门儿再加上喇叭的功效,能在这片空坝上充当一个人形广播。
凌时和路深站在镜头前,短暂地沟通了几句,彼此都心中有数地颔首示意,不巧的是,当凌时深呼吸几口,将力量积蓄至九成时,场记小哥热情地领着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片场。
又是凌振石。
自从他与路深进组,这位“性情大变”的父亲就一直跟着,阴魂不散。
凌时蓦地变得心神不宁,路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露出忧虑的神色。
凌振石礼貌性地对场记小哥道了声谢,自己静悄悄地站在边上,即便不曾吭声,也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更要命的是,凌振石的视线死死地锁在凌时身上,嘴角还挂着轻蔑的笑。
他又来干什么?来凑热闹?来监视自己?还是打定主意来要抓他的漏洞?
凌时从没享受过此等“待遇”,毕竟从他上学开始,任何家长会和学生汇报表演,自己的位置永远空缺,或者坐着一些自己临时雇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没想到现在还能盼到自己的老爹来探班——如果可以称之为探班的话。
“Action!”板子咔嚓一声脆响,全场保持缄默,静得连细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路深将手插在衣兜里,连目光的偏移都显得非常凝滞,他半虚着眼睛看着凌时,平静地说:“这里不是早就被封了吗?你把我叫到这里做什么?”
“你应该还记得这里吧,”凌时缓缓将手搭在腰后一个凸起的位置,“三条人命,悄无声息地没了。”
路深朝他逼近了一步,不着调地说:“还记得我以前教过你什么吗?”
“什么?”凌时有些错愕,路深的目光变得飘忽,不知不觉又朝前走了几步,凌时猝然摸出了腰后别着的手|枪,指着路深,“不要过来!”】
“停!”
凌时的情绪忽然被打断,有些茫然地看着导演,安歌放下喇叭,直接扯着嗓子道:“动作太用力了!你记得你心里有个明确的信念,太着急了会显得人物很慌乱,气势就占下风了!”
凌时瞥了凌振石一眼,他果然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嘲讽模样。
“好的,我明白了。”凌时不甘心地点了点头,退回到初始的位置,路深不放心地盯着他,却不敢随便插嘴,保不准这孩子上百个敏感的心眼里就有一个漏风,吹得人找不着北。
【“还记得我以前教过你什么吗?”路深用感怀过去的口吻问道。
“什么?”凌时有一丝恍惚,刹那间,他明白路深在转移话题,又试图用过去循循善诱的方法将他骗得团团转,于是,当路深走近的一刻,凌时利落地掏出手|枪,抵在他的额前。
“不要过来。”凌时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伸出另一只手向后拉套筒,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地传了出来,路深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反倒扬起了嘴角:“何必这样,你开不了枪的。”
“你怎么知道我开不了枪?”
路深稍稍往前挪了半步,凌时能感到手|枪传来反作用力,路深看进他的眼底:“我教过你,无论枪口对准好人还是坏人,扣动扳机的一刻都是一条人命。”】
凌时过于专注地保持着拿枪的姿势,生怕手臂晃动让人出戏,以至于路深说完台词之后,他竟然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我……”
“唉,停停停!”安歌直接站起身来,“小凌你怎么回事?忘记台词可不是你会干的事啊?”凌时原本只是暂时性的迷惘,经导演一开口,他彻底变得懊恼,视线若即若离地偏向凌振石站的位置,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路深接过他手里的枪,拍着他的肩:“小时?你、你千万别着急,要集中注意力!”
凌时有苦说不出,他何尝没有集中注意力,反倒是过于集中注意力了,行为举止便开始僵化,安歌见他情绪不对,干脆走到跟前来面对面说:“不是我苛责什么,你看看你最近的状况,可有些不对劲啊!你自己知道吗?你这个角色确实很难演,但是既然大家都推荐你,那说明你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可是这段时间你哪次拍戏是一条就过的?”
凌时抿紧嘴唇,许多话都哽在了嘴里,对于导演所说的,他无力反驳。
“实在心情不好,调整不过来,”安歌顿了顿,“那就别演了。”
第60章第60章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凌时更是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连辩解都忘了。
“安导!”路深最先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又怕自己太过冒失,满脸焦灼,安歌知道他想说什么,率先抬起手来拦下路深:“你不用多说,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凌时感到眉心刺痛,有千万根细针贯穿,疼痛感能穿山越岭地传到心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