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存认真端详了一下,说:“江小存比较好看。”
林敛白他一眼,问:“今天怎么不画画了?”
“本来是想画的。”江存突然伸手,冰凉的指尖触到林敛的额头,一下子弄得他不自在起来。
“宝贝你干嘛?”
江存的语气里透露出十二分的认真:“我看看你发烧没。”
“你够了啊!”
林敛抓住江存的手腕,笑得荡漾,一把把他扑到床上,用腿禁锢住他,用手指不停挠着他的痒痒肉,两个人笑作一团,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跟抢食的猫儿似的,幼稚得很;片刻,江存突然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琥珀似的眼睛直盯着林敛,林敛愣了,只见他突然从背后扯出一个枕头,用力砸在林敛脸上,两人都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我操宝贝,你神经病啊?”
“你先打我的。”
“还跟老师告状啊?你丢不丢人?”
“跟你学的。”
闹了一阵,两人都累了,躺在软乎乎的被子上,像一团奶油一样慢慢融化在了棉花糖里,江存侧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敛,看着他闭上眼睛,略显疲倦道:“宝贝,我睡一会儿,你等一下喊我。”
保守估计连十秒钟都不到,林敛的呼吸就均匀起来,睫毛轻轻颤动,似乎已经熟睡。
江存轻轻喊了好几声“敛哥”他都不应,怕他着凉,刚下床准备拿被子把他盖住,就看见林敛特别熟练地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入怀中,怎么扯都扯不出来。
“敛哥,真的睡着了?”
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抢被子无果,江存又舍不得把他叫醒,只好拿了本书出来消磨时光,等着他自然醒。
书自然是林敛的,他自打开始在江存这儿住起,就跟小蚂蚁搬家似的一件一件把自个儿的书往江存屋子里拿,美名其曰害怕江存无聊,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李碧华的《饺子》,江存刚看完第一篇就觉得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合上书问自己为什么挑了这一本能令他生理性不适的。
以往病发再严重的时候江存都没真正想过死,因为他怕疼,他找不出任何一种能令自己接受的自杀方式;而不管是看小说还是看电影,他最接受不了的画面就是打架杀人,他几乎能把看见的一切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把书放回桌上,他想起林敛送自己的画集还没拆,饶有兴致地欣赏起画来,把那股恶心劲儿生生压了下去。
他平时的作息挺规律,放假后基本十一点就睡了,此时夜已深,生物钟迷迷糊糊地提醒他该睡觉了,他偏死脑筋地想等林敛“小睡一会儿后醒来”,拿着画册就在椅子上眯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江存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滑下来了,把椅子碰出半米远,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根针似的猛戳着两人的大脑,江存滚得清醒了,林敛还是半梦半醒地“别闹”了一声。
原本想着刚好到零点的时候给林敛唱生日歌呢,错过了啊。
纸袋还放在床头柜里,蛋糕还躺在冰箱里,原本计划好的东西都被瞌睡给赶跑了,有点扫兴。
蛋糕还是江存亲手做的,他跟着蛋糕店的小姐姐挤废了好几朵花才勾勒出一圈儿漂亮的粉玫瑰,白色的奶油上沾了些可食用的小珍珠,几十块钱一盒的草莓和车厘子他也毫不犹豫地买了,配上薄荷叶,小清新得很。
睡了几个小时再起来,江存这时候反而没有倦意了,从床头柜拿出纸袋,出神地望着它,就那样一直望着,什么也不想。
“宝贝?”
林敛打了个哈欠,睡得梦里梦憧的,刚睁开个缝就瞧见江存坐在床边拿着什么东西。
“敛哥,十八岁生日快乐。”
江存朝他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把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
林家对于过生日从来都没上心过,林敛突然反应过来江存在说什么,睡意全没了,心里特别感动,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他妈的,十八岁了啊,我都老了。”
“临时赶起来的,粗制滥造,你要是不喜欢……那也没办法。”
纸袋还是江存初中的时候路过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买的,主要是刻花和纹路都特别好看,美得和剪纸有的一拼,即便他知道买来了没用处还是执拗地带回了家。一个画着大片飞鸟与海洋的蓝色、一个画着桃花与明月的粉色,蓝色那个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他心疼了好一阵。
“粗制滥造?宝贝你就少谦虚了,我猜都猜得出来为了准备它你花了多长时间。”
解开绑成蝴蝶结的丝带,林敛突然想起来应该给温明彻拍张照片炫耀一下的——看看,我男朋友的品味,比你那玻璃砖头厉害多了吧?
“没事,你等下拍照也来得及。”看着林敛生动莫测的表情,江存心里有点儿无奈。
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纸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封皮,上面有两排烫金的正楷字——“江存有一本叫林敛的日记”。
最底下有一排黑色宋体小字,“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