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叫声从他喉中破出,最后变成了颤抖着的呜咽。
祝逢今双眼赤红,被压制住的身体不断挣扎,发出狂躁又悲恸的哀嚎,他的手臂在流血,头也是,浑身伤痕还不停地往外冲,两个人显然已经控不住他,于是卸了力,三个人一同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大哥……”祝逢今爬进车里,“我帮你止血……”
厉演睁眼了,他的胸前赫然一个血洞,祝逢今用手指去压,却感觉温热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泵,厉演顶着满脸血,迷迷糊糊看到祝逢今也是一脸狼狈,突然就笑了,抬手去擦他的眼泪,没想到手上也是血,越擦越脏。
“小从,拜托你了……”厉演握住他的手,带他去摸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拿出来的东西,声音只剩下虚弱,“逢今,照顾好……”
“我会的,”祝逢今应着,“别走,求你。”
厉演像是遗憾,深深凝视了他几秒,然后缓缓地闭眼。
“别走。”
“厉演……”
“厉演!”
祝逢今坐在厉演身边,没有痛哭失声。只是觉得自己也许在从五千米高空当中坠落,落地时已经粉身碎骨。他的内心深处感到一种安全与被抛弃的矛盾,与世界的联系仿佛被利落地切断,感知不到外界一切忽大忽小的声响。
眼前的红色已经消失,他呼吸微弱,伴有疼痛。
四周再安静不过,偶尔有风,带他躺进了坟墓。
第02章
从厉家一路狂飙,厉沅把赶赴的时间缩到二十五分钟,却还是来迟一步。
他没有带人,心中有种强烈的、称得上是不祥的预感,以至于不得不在中途叫了急救以防万一。惨烈的撞击现场实在不难找,人在车里,厉沅的心凉了半截。
祝逢今一只手揽着厉演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死死压在他的胸口,妄图堵住从那里喷涌出来的鲜血。
他这样靠着,像极了依偎。
实际上祝逢今已经神志不清,陷入了轻微的失血性休克,呼吸急促,体温正在下降。
救护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它停在方便行驶的道路上,下来的医护人员拿着担架,跑在最前面的是个短发女医生:“动作快,把他们转移出来。”
厉演显然伤势更重,厉沅将祝逢今抱出,沾满鲜血的脸底色发白,或许是疼的,他有短暂的清醒,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枪击、保密……”
随后祝逢今在江未平的医院醒来。
几近正午,麻醉的效用消散。他不是悠悠转醒,眼睛睁得很快,意图从床上坐起来,却被坐在他床边的女人按住:“消停会儿,你受伤了。”
那人三十多岁,制服整洁,头发短得利落,不戴眼镜,眉目间都是英气。
“平姐。”祝逢今认出是熟悉的人,警惕心一收,“我这样了多久?”
江未平道:“十个小时吧,你有轻微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没扎到肺。手臂是贯穿伤,肩峰骨折,你的右肩暂时动不了。其他的挫伤也帮你处理了,我打电话叫厉沅过来。”
江未平博士毕业之后就为厉演工作,距今也有十年的时间,除了在医院,她对厉演没有大事要做,身体检查比较频繁。那人惜命,二十岁出头就开始警觉自己的健康状况,大概是少不经事的时候和人械斗太多,伤病也有,但都很小。
她在厉演的支持下开了家私人医院,经营得不错,近来野心冲撞,渐渐起了去国外进修的念头,刚准备向研究所发出申请的时候,就接手了重伤的祝逢今。
祝逢今向来体面,哪里有过这副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床上的人静静听着,然而她说的这些祝逢今都不在乎:“厉演呢?”
江未平略略低了头:“子弹是直接奔着他的心脏去的……”
有些事情哪怕是亲眼目睹,也很难接受和相信。
祝逢今呼吸一窒,断裂的骨头没扎进肺里,倒像是换了个刁钻的角度,捅穿了心。
厉演怎么就能毫不犹豫地贴着货车撞上去呢。
怎么就能,突然撇下他一个呢。
他双目有些失神,挺直的背驼了下去,身体仿佛历经一场塌陷,不停地掉着碎渣和砖石。
江未平看着,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哪里不对劲叫我,你休养得好一些,这样他走得也安心。”
他显然没有听进去,开口叮嘱:“厉演的伤势,如果有别的人问起,不要透露枪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