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再来吃吧。
祝逢今现在很饱。
后半夜祝逢今被渴醒。
身侧并没有人,他撑着酸软的腰坐起,旋开床头的灯,看到一床狼藉,有些懊恼地往后拢了拢额发,捡起一件衬衫随意地披上,赤脚走了出去。
厨房有光亮,和细细的咕嘟声。
“怎么醒了,”厉从恰好关火,将煮好的面捞进碗里,“晚上没吃饭,这个点儿正好饿了。你想来点么?”
让你要先吃别的。
“口渴。”祝逢今指指嗓子,“帮我也煮一碗吧,煎个蛋。”
祝逢今猜是厉从觉得煎蛋弄出来的声响清脆,不忍心吵到他,一碗面才清汤寡水。
厉从麻利地取下平底锅,放油打蛋,往上加入现磨的粗粒海盐。
空气里渐渐飘出焦香,厉从在等候的片刻看了看祝逢今,他大概是真的渴了,浑身上下只有自己的衬衫,大了半码,挺括的材料更显得人单薄。衣摆与大腿根齐平,隐隐约约能看到几道红红的指痕,下边就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刚刚还亲昵地夹紧自己的腰,用软嫩的后跟磨蹭他的脊背。
蛋快糊了。
厉从停止想入非非。
等面煮好的几分钟里,厉从已经草草将自己的那碗吃入腹中,他把祝逢今的那份端到客厅,开了盏小灯,祝逢今吃,他坐在一旁看着。
忽地,他瞥见角落里拿回来就没拆开的箱子。
“我能拆吗?”
祝逢今道:“那本来就是给你的。”
厉从有些紧张,在此之前,他和父亲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只风筝。那只风筝还被自己弄破了,好在祝逢今费心费力地重做,可即便这样,他依然觉得遗憾。
纸箱被打开,里头东西不多,三三两两很零碎。
八音盒、长命锁,小银手镯。
还有一枚朴素的钻石戒指。
厉从将八音盒取出,却在它的底部摸到一张稍硬的纸。时间太长,胶水已经失去粘连的作用,十几年前兴许密实牢靠,如今轻轻一拨就剥落。
巴掌大小的纸片上,画了几棵于风中摇曳的细竹。
竹子四季常青。
纸的背面,能看出厉演在尽力写好每一个字,大概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被他看见,不被儿子笑话他的字丑。
赠吾儿小从:
岁岁平安,事事顺遂。
父演
那个八音盒看起来粗犷而简陋,看样子是厉演不知从哪搜寻到了图纸,自己尝试着组装零件,在失败无数次后勉强做出了一个好的。
只是精密的小玩意太久没有人转动过它的发条,奏不出清越的曲子。
锁的花纹、镯子上的镂刻,也不是首饰店随意能买到的款式,那是一个父亲绞尽脑汁,送自己儿子独一份的礼物。
厉演也到底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里,将他的心意传达给他的妻儿。
厉从拿着小木盒的手微微发颤。
“听你小叔说,他把床头的柜子改了,下头的抽屉比上面的短一截,最里面放着一个差不多尺寸的小盒子,”祝逢今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内容,“虽然我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但我相信厉演期盼你的出生,为你的到来高兴。他也同时,想念着你的母亲。”
银质的小锁和手镯不免在氧化里褪去光泽,唯有那枚女戒依然光亮璀璨。
不仅仅因为它嵌有石头,更像是常常被人抚摸。
也许,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那个男人将季常青的婚戒戴在小指,再在清晨醒时摘下,如此重复机械地,度过了许多许多年。
厉从咬着下唇,他取出小手镯,五指缩在一起,傻乎乎地想往里戴。